直到将自己眼中的罪魁祸首和珅杀了一个痛快,杨吉方才回到王府将纳兰瑜唤来,而纳兰瑜对这一切的突如其来的惊天变故坐怀不乱。反倒是劝着杨吉:
“殿下,咱们小瞧了和珅不假,可是和珅病急乱投医,他领人凿开了雁回峰的大堤,那他便是乱臣,殿下可以顺理成章的用平乱之名让这些大族们出人出力”
“可是谁知道和珅去了哪儿?()
”
纳兰瑜依旧神色缓和,浅浅道来:“和珅必然会去太原卫,太原卫离咱们这儿最近,兵马也是附近最多,若臣所料不差,和珅走快些,明日便该到太原卫,也定然早就往京中传信,等着朝廷前来平乱。所以殿下应该趁着和珅立足未稳,先传檄各郡兵马,随咱们一道平乱”
“依着先生之意,是让本王先装个忠臣?”
听到杨吉如三岁孩童般的疑问,纳兰瑜还是一如既往地耐心解释道:“是”
“那咱们去打太原卫?”
“殿下!”纳兰瑜终究还是未能忍住,他并不想在杨吉这里过多纠缠,所以只要一个北地大乱的结果。
“殿下还去打什么太原卫?咱们挥师南下,直取东都,洛阳仓粮草百万石,浊水泛滥有了粮草才有兵马,取下东都殿下再说先帝遗诏之事,拥立废楚王为帝,登高一呼,再直取潼关,趁着京城空虚一举定鼎天下才是啊!”
“可是和珅南下取了晋阳城,断了咱们后路怎么办?”
“殿下,先帝当初挥师南下逐鹿中原的时候,可曾想过北宁城丢了如何?一座小小的晋阳换整座天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唯置之死地而后生矣!”
“好!”
在纳兰瑜的话里,杨吉短暂的享受到了为天下之主的快感,五月初二,晋阳全城浸入大水之中,而晋王杨吉挥师南下。
晋阳城往南六百余里的东都洛阳,仍然是一片繁华盛景,对于即将到来的兵戈之祸浑然不觉,前奉所营建的太极宫虎踞于西城一角,城外的洛阳仓更是堆满了在浊水不曾泛滥时节通过漕运源源不断由江南走水路而至的百万石粮草。
至于为何要经由洛阳,再改为水陆分头入京,也是广武帝的意思,治国和治军在这位武功赫赫的帝王眼中或许并无什么差别,若是所有的军粮都仰仗一支人马,在广袤的草原之上一旦遇伏便是万劫不复之地。而水路并用,虽人力耗费不可计数,但长安与洛阳驿道却一定可以提醒人君在天子皇城之外这条命脉是否畅行无阻。
洛阳城中的禁市不及长安,时至深夜这些留守在洛阳城中的朝廷命官仍是流连于灯红酒绿之中觥筹交错好不乐乎,而一众伶仃大醉的人群里唯有一位少年新贵在那儿闷闷不乐。堂堂东都留守衙门竟然是如此肮脏不堪,也难怪去岁刚刚登科及第的他心中有气。
从江南被采买而来经过悉心调教的女子温婉可人,攀附在那些脱去了一身官服的朝廷大员身上,鬼魅缠绵。今夜头次被打发来风流场伺候达官显贵的女子明眼一瞧便是有些紧张,而交给他伺候的这位东都留守衙门参尉虽玉树临风,可对于她的几次讨好告饶不为所动,只是低头喝着闷酒,也让他们两人在一众人的醉生梦死当中有些格格不入。
“欧阳大人,这杯酒,小女子为您满上”
因为一纸奏折之言北伐之事乃好大喜功之举且有亡国之忧,去岁登科及第之后好不容易从翰林入了言官成列的欧阳益便被打发出京,到了朝廷大员们养老的东都城中做了一个留守衙门参尉领六品俸禄。
苦读十余年,没有换来预料之中的那份肩负家族振兴的坦荡仕途,却等来了一个所有朝中官员都知道的答案:“宁做天涯小吏,不为东都大员”。尽管朝中有人为这位年轻的言官有所惋惜,认为陛下对一个直言北伐之弊的年轻人太过严苛,可正当圣诏打发出京时,无人仗义执言,也无人为其送行。
一匹快马,一个伴读,欧阳益便早同阁数十年提前进了暮气更甚东都的洛阳城,同僚也从意气风发隐有朝气的庙堂臣列换成了这些历经数十载宦海浮沉,距离致仕一步之遥的老臣。
“不必麻烦姑娘了,本官自己来”
欧阳益的语气有些不屑,对于()
这类风尘女子,他时常带些嫌弃,总觉得哪怕是坐近一些都辱没了自己所读的圣贤书,修的德行道。
眼见欧阳益自己又满了一杯酒,名唤“如是”的女子眼泪险些夺眶而出,饮了一口的欧阳益将杯子放回了桌上,疑声问道:“姑娘你是淮南道的人?”
如是点了点头,一样出自淮南道的欧阳益提起了一份闲话的兴致问道:“姑娘名唤什么?家住淮南道何处?”
“嬷嬷取的名字叫如是,家住滁州”
“如是,可是取在我料清风应如是?”
又是一阵轻快的点头,欧阳益笑道:“本官的名字你应该知道,一样家在滁州”欧阳益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笑意,将先前的阴郁扫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