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有人要来问我的罪,先避开,探探虚实”
“还有让你害怕的人?”
杨宸没有说话,只是领着月依走去了一家客栈要了一桌的饭菜,月依也不知为何,今日也出奇的领情,随杨宸一道用饭之后游走在大街小巷也不曾问过为何如此。
爆竹声起,又是一番年景,家家户户的门前开始如林海所言那样燃起了火,买不起烛火的人家则是让门外多些香火缭绕以示为亡魂引路。
被烟火熏得不得已走回栋青楼的两人忽而看到了天上渐渐升起了几只孔明灯,不由得来了兴致自己也去买了一只在红湖码头上点了起来。
“别着急放!我们宁人的规矩,放灯之前先许愿,我给你提着,你闭上眼,好好许一个”
因为月依的突然放手,让杨宸有些着急,好不容易将这已经燃起的灯给捉住。
月依只是瞪大了眼睛有些迟疑,然后果然闭着眼睛许起了愿望,等月依张开眼睛时,那只孔明灯也就应时从杨宸的头上飞上天空。月依只是呆呆地望着渐渐飞起的孔明灯,仿佛这只注定会消失在漫长黑夜的明灯有无尽的希望。
“你们明日的上元节是不是很热闹,有万千灯火,你还要去阳明城里看看你的百姓,与民同乐?”
“嗯,长安的灯火更热闹,只是很久没见过了,去年你要是多待几日,就能看到了。要不你明日和我一道去阳明城里看看灯?”
月依摇了摇头:“不了,这次待了太久,该回去了”
看到月依有些伤神,杨宸只好说道:“是在担心你父王的身子吧?若是宫里的李太医还在阳明城,倒是可以让他随你回去看看”
“杨宸”
这是月依第一次喊杨宸的名字,让双手负在身后的杨宸有些意外,她对他有过许多称呼:“杨公子”“殿下”“王爷”还有“混蛋”“你”“喂!”却独独没有喊过“杨宸”二字。
事实上,杨宸也记不清上一次有人这么喊自己是什么时候,听过了太多种称呼,以至于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有些吃惊。
“啊?”
“你送了我父王什么礼物?”
“没什么啊,就是一幅画像”
“我的画像,是我父王前年送去藏司的那幅吧?”
杨宸没有及时回答,看着黑夜里红湖上零星的渔火,如同在天际里也渐渐若隐若现的孔明灯,可月依仍然是呆呆地看着天空,看着两人一同放上去的孔明灯,看着本就不该属于繁华的孔明灯。
“我父王让我问你一句话,他送你的礼物,你受得起么?”
“啊?”杨宸被这一问像是戳穿了心事,即使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曾如此剧烈的颤抖,月凉送了什么礼物?不会是那九万多石的粮草,那就只能是近在咫尺的月依。
“你喜欢我么?”
这是月依这辈子第一次这么问人,也是最后一次,杨宸的气息开始有些粗重,仿佛有万斤的担子放在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
“我”杨宸很想对这个天底下命运与他最为相似的女子些什么什么,可又蓦然止住。
长夜里的孔明灯消失了,连那份微弱的光亮都一并消失,月依也立时就将头从仰望变作了转身,大步流星地沿着顺南()
堡码头的石阶向上跑去,留给你杨宸一个在黑夜里都能看见伤怀的背影。
跑到了最高处,那背影忽而停住,转过身来对向着红湖也向着那个红湖岸边的男子喊道:“可是我喜欢孔明灯啊!”
“混蛋!”
月依又一次消失在了夜里,一如那只孔明灯,从始至终,定南卫灯市的繁华盛景都不属于孔明灯。
东风夜放花千树?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一夜鱼龙舞?大宁朝的十五上元的盛景注定不会属于十四的黑夜,明明就不过一日之差,又像是隔了千秋万岁的远。无非是今日祖宗规矩不可破。
尽管多年后,大宁朝的规矩改了。可是如今,顺南堡的长夜里,是寂寥,是孤独,是不能止住的眼泪,是面向红湖无可奈何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