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渐渐传来了脚步声,越靠越近,随即又自己往后退了两步,这门刚刚打开,出现在杨宸眼前的即是一个年少的儒士,纶巾负首,颇有气度。
只见其将手秉于身前合住,缓缓弯下身去向杨宸行了儒家的之礼,杨宸也及时回了一礼站定。
“先生说,公子若是为前些时日所请而来,现在便可以走了,先生如今只想安于寻常巷野,无心朝野,亦无心天下事”
“还请替我回禀一声,就说今日是尽子侄之礼,来给先生拜年的”
去疾着实不懂是怎样的一个老头子能让自己家殿下这般拘束谦卑,就是东宫也不敢这般冷待自己殿下,一时气不过就问道:“百姓家还晓得有人拜年回绝不得,你们日日读书学礼,学的就是这么一个拒人千里之外的礼?”
“不可无礼!”
三人说话间,身一袭用粗麻制好衣物的老者即出现在了那年少儒生的身后,须发间染霜已占八九,身形还有些佝偻。
这年轻的儒生看到身边的老者,立刻就将手伸了过去搀扶着,还轻声唤道:“夫子”,这老者只是点点头,又看向杨宸:
“你是如何找到此处的?”
杨宸再是行了弟子礼,谦卑至极,起身方才说道:“先生大名如雷贯耳,天下谁人不知,学生不过是慕名而来”
“我要听实话”
“是学生给先生写了三封信,从那时起,学生就让人替学生守着先生,得有朝一日觅得机会,自己来请一遭,得知今冬先生下山,特意前来”
“倒也实诚,进来吧”
两人方才随他一道步入草堂,草堂一侧还有些桌椅垫子,案上放有纸砚和笔架。坐到炉火旁边,杨宸方才将冻得发紫的手伸到火边取暖。
去疾则是将酒肉都放在了那儒生手中,后者孱弱的身子顿时挂满了东西,直到杨宸瞪了去疾一眼,方才将他从囹圄境遇里解脱出来。
“先生还是不愿随学生下山?”
杨子云摇摇头,叹气道:“年近古稀,走不动了”
“只要先生愿意,学生可以命人用马车来接先生”
“不必了,你的来意信里说得清清楚楚,我虽老,倒也不至于昏聩,修建书院,让我去讲学,吸引天下名士,让定南卫这蛮荒之地兴儒学之风,百姓识道通礼,是善政,于情于理,我都该走这一遭”
听到这里,杨宸有些激动,着急问道:“那先生为何不愿随学生下山?”
“这是信里写的,可你心里如何想,还不曾说与我,我杨子云一生自负,不愿临了,坏了自己的名声”
“先生此话何意?”
“即为楚王,统御数万边军,又得文臣良吏为己所用,如今还想请我这把老骨头出山走一遭,要军心,要民心,要士子之心,楚王殿下说只是为了定南百姓谋一个百年善政,是欺我不知世事了不成?”
“学生万无此意啊!”
“不说此事了,既然说是来给我拜年,就不要说这些,若是还想说着出山的事,就自己出去吧,连着这些礼,一并带出去”
看到杨子云面色决绝,杨宸也只好作罢,有的儒生恨不得为帝王家犬,但有的儒生就宁折不弯,恃才傲物,惹恼了,反倒不好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