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修武县外的大营提兵北上,走在最前头的杨宸和骠骑营不过才三日就到了台镇茅府,茅家的家主和唐自一道在城外跪迎。而与此同时,宁关和云州的粮草也在林海同徐知余这一文一武的朝廷重臣授意之下纷纷运来此处。
茅家虽是定南卫的第一等商贾,粮草布匹,瓷器茶酒无所不有,短短数日之内要筹集三万大军北上的粮草也并非易事,何况还有这冬衣,先前是交作他们茅家来做不假,但制好的衣物都依旧例先给了四关边军。
杨宸在台镇只是短短的留了一夜,第二日即早早起身离开,给茅久留了一个待大军凯旋,粮草布匹自当一并结算的承诺。
丽关的忽然遭袭让边地四关顿时陷入了一种战前肃杀的氛围里,入城的盘问比前些时日要更多更杂,入夜之后关闭城门巡防的士卒也是素日的两三倍。
简雄从来就没有放心过南诏,故而在提兵三千援救之前还特意嘱咐自己留守的部将,若遇情形,坚守待援,绝不犯丽关擅自出战三军倾覆的过错。jj.br>
红教是藏司三教里势力最强的一教不假,可红教僧军的战力因为迪庆寺里精兵强将的缘故被杨宸众人远远高估,如今兵围丽关的两万僧军最初的图谋是夺关为凉山一战免去后顾之忧不假,可重兵围住一处残破城池竟然数日无功,被留在丽关的一千五百居高临下打得有来有回。
万幸今岁朝廷的饷银到了定南卫就被杨宸分发下去,丽关城池的那些较大的残破之处已经大多修补完善,关城里的良弓劲弩也焕然一新,坐拥关城而对付两万临时被征召入军还不曾有攻城器械的藏司僧军,藏司此战的统帅说来和杨宸倒也有些关联。红教大喇嘛之子,月凉最初为月依选的良配多吉,也就是大宁文字中的“金刚”之意。
可万余僧军到底也不是万余头猪,望着城池兴叹便没有办法,用最轻易的藤梯攻城连着数日,也让丽关如今的情形危急万分,一千余人既不能将这座即将焕然一新的坚城还有粮草军械拱手予人而冲出重围奔走,也不可能做第一个乞降的南疆关城。
都尉齐朗本就是因为和主将不和才被王猛留在了城里,算上丽关如今的杂役伙夫七七八八也才凑满了这一千五百余人,又是一个丽关下雪的夜里,刚刚打退一番僧军的攻城,疲惫的靠在那只从他第一次到丽关就听说过的大鼓脚下,将沾满血迹的手朝向正在燃烧的那簇火才勉强感受到一丝暖意的他也开始怀疑是不是没有援军。又或是在离丽关最近的简雄眼中,凉山军马场比他手下这一千五百余条人命和大奉开始就抵在藏司腹背的这座关城更为重要。
“将军,这援兵怎么还不到啊?再这么耗上两日,那秃驴就是踩着城外的尸首就能直接登上城楼了,到时候咱们可就没有法子了?”
齐朗身边的一位年纪稍长的百户搓了搓手,缓缓说道。
“怎么想给秃驴献城?然后被剥去人皮献祭给秃驴祖宗,或是去做那些猪狗不如的奴隶?”
“标下不是这个意思,标下是说,如今看着这秃驴在城外其实咱们朝南猛冲过去,说不定还能活些人下来,标下愿意断后,反正老光棍了,可手下还有几个新来的娃娃,每晚怕得要死,都未娶妻生子,大人带着他们冲出去吧。”
“对啊,咱们死在这里是死得其所,可那些新来的娃娃不成啊,朝廷现在都没有援军来,说不准是觉着咱们这些老弱是断然守不住丽关的,已经去凉山了”
齐朗默然无语,对手下这几位投军时自己还在尿裤裆的百户他不好说些什么:“诸位,大宁立国三十载,丽关还不曾丢过一次,丢在咱们手里,便是冲出去了,日后自己的儿孙都会瞧不起咱。今天是第八日了,再守两日,两日后若是还没有援军,那些毛头小子就交给诸位,本将来殿后()
。哪儿死不是死,只是不能让死在了拉雅山的兄弟们闭不了眼,让他们黄泉路上也走得不安心不是?”
“听大人的,这帮秃驴,半年没个动静,敢情是藏着掖着给咱们来了一条死路”
若那夜的王猛没有觉得是寻常时日寇关贸然出城,如今的丽关也不止于此,雪夜无眠,“边关将士边关死,不许蛮首望大宁”,如今苦苦坚守的丽关将士很清楚,自己的身后有传说雄奇的五岳,也有沃野万里的平原,还有那些和自己一样披甲佩剑的同袍,还有自己的家乡老幼,还有一院妻儿。
不知是谁在这样无眠的雪夜里唱起了家乡的小调,像是江南,也像是蜀地,天空看不见星辰,关城外不远的藏地大营里,也有铁马踏地的声音,没有人知道是不是醒来之后,那战马就到了跟前。
而距离丽关不远的凉山军马场,情形也好不到哪儿去,没有坚城可守的简雄领了三千宁关精锐士卒和多吉统领的迪庆寺精锐连战三场,因为多吉势重,只得在凉山的群山之间与之周旋,可军马场的战马有随众大抵南下,也有万余落到了多吉手中。
凉山之处的藏军大营,多吉对如今的处境渐渐感到不安,在他父亲看来这是红教唯一能要挟大宁的机会,否则待日后大宁平定北地,北面有个能吃人的秦藩,南面还有一个长成的楚藩,南北受制,再想于雪域上把不成器的白教压一头便难上加难。
“多普(多将军),探子回报,小楚王拔营向北奔丽关去了,估摸着最多还有两日”
“嗯?多少人马?”多吉对这条消息惊喜已久,这本来就是一场互相诱饵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