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宸此生绝不会忘了这一夜,大风从海上袭来,直接掀开了廓关半城的屋瓦。夜里狂风之中,雨势渐大,滴答拍在地面上的声响夹杂着海风声,让人听得心惊胆战。
对见惯了这种阵仗的廓关士卒,都有些惊恐和意外,毕竟这狂风本是六七月最盛,而如今不却来得如此猛烈。
洪海和安彬片刻不敢耽搁,被士卒唤醒就急着向杨宸院里赶来,一路上不断被风刮起拍打在脸上的杂物,砸在铠甲上的瓦片,还有伸手瞧不的夜色,以及无火把可以照亮前路的两人此刻乱了心神。
全然忘了此刻最危险的不是杨宸,而是长雷营,一万人就那般挤在关城中,许多战马又是头次遇上此等的狂风骤雨。也是头次见到巨风可以直接将大军吹得人仰马翻的场面,如何能不受惊。
众人都不明白,入夜前不过是天色略微阴沉了一分,海面上还隐隐有雷作响,无非是下场大雨的前奏。如何就能在夜中引来这等一生难逢的场面。
安清知道有王府众多侍卫在身边,所以比起杨宸的安危,他更关心自己府外,如今廓关之内的一万余士卒。
不能骑马就硬生生的冒着狂风大雨带着十余侍卫往长雷营扎营之处赶去。此刻乱作一团,定然会让使得战马受惊。
这一夜,算是上天给杨宸的一场意外,领军出关与虎谋皮时没有损一卒一马。领军浩浩荡荡从廓部境内大摇大摆的来此,游哨每隔几里总能发现潜匿在大军周围名为礼送实则监视的羌骑,时刻如一把短小却锋利的剑抵在杨宸和长雷营腹背,随时都有和羌部内对大宁心怀不轨之人杀上一回时也未能折损一骑半哨。
却偏偏在抵达原以为最安全的廓关当日,因为一场天灾,损战马八十余匹,骑军二十余人。
似乎是在提醒着这位年轻的楚王殿下,天底下没有道理的事多了去,朝福夕祸的事皆乃天命,非人力所可及。也顺带着让这位少年就藩从未见过大海的楚王殿下,领教一下海风的威力,是否比千军马万之势低矮了半分。
至天明,毫无根据由来的大风毁去了大半城池里残存的那些民居屋顶,因为数年无人居住而本已松软倒塌的墙,还有撒满一地的瓦砾,坍塌大半的民居都在说明,自己从前的主人搬去海州之举或是正解。
一夜的折腾,最危急时王府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将杨宸围在当中,用铠甲大盾,锦衣服袍替杨宸挡下了不知何时会垮下的墙横梁,还有不知何时会从长夜里被风刮来的瓦片杂物。
这股会因为其为害之深,伤民之罪而在海州志里留下:“自广武三年,未见有更甚者”的怪风,让杨宸精疲力尽,再无昨日的闲情逸致。
“殿下,此风甚怪,如今廓关以内,无一处完全之所,为殿下安危计,末将冒犯,还请殿下早些往海州避难”
被雨水洗了一夜脸的杨宸如今坐在搬来的大椅上,手里拿着一张饼,两眼无神。身上昨夜刚刚穿好的一袭华服如今和杨宸的头发一样,可以挤出水来,可谓好不狼狈。
“昨夜,长雷营和平廓营各损失几何?”
“回殿下,洪统领天明之时已经去清点人马了,暂未可知”
安彬率先回话,杨宸低头望着安清为难的神色,明白他的用意,便应了下来。当然,杨宸不知这海风其实会动,有时还会动辄数百里,徘徊数州之地,危民数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