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的十月二十,在天降大雨之后,净梵山的大火终于被浇灭,若不是这场大雨,杨宸根本不必忧心何时南下,因为这让数县百姓震动的大火根本无法让他脱身。
而杨宸,被用一种最狼狈不堪,最意想不到的方式被拖在这净梵山上足足三日。
他甚至有想过,“莫非是纳兰先生事先料到洪海此人全无脑髓,方才料定了要本王在这里多留几日”
已经是精疲力竭的三军,终于可以好好休整一日,接连大胜两场,声名为之一振的长雷营被一场大火烧得军心全无。
此净梵山,此定南卫,山高林密,绵延百里尚不足为奇,绝不同于江南,关中之地。故而当朝廷言官收到净梵山以东的湘州刺史的奏报之后,一时间纷纷弹劾杨宸无能,危及百姓。
若不是太子杨智在朝堂之上据理力争,言官定会要他杨宸这原本春风得意的新任藩王好看。
长雷营中军大帐之内,杨宸坐于大座之上,一言未发。
安彬等统领分列两侧,洪海跪于大座之前,低头不语。
帐外,杨宸新的贴身侍卫去疾护卫于入帐之处,军机要事,他是没有资格在大帐之内旁听的。
“殿下,末将死罪!”洪海没了往日的不正经,这等论罪之时,未敢有所造次。
杨宸依旧是坐在大座之上,一言未发。
此时,安彬见状,出列躬身行礼说道:
“殿下,洪统领不过一时大意,未伤百姓一人,死罪,有些言重了”
杨宸还是不曾言语,而是将桌上的长雷剑拔出了剑鞘。
一时间,众位统领纷纷为洪海求情
“殿下三思,洪统领乃长雷营创营统领,虽无大功,亦有苦劳,斩了洪统领,只恐军心生变,南下出征云都,恐有变端”
杨宸终于开口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恕,拖下去军棍,夺了一年军饷,慰劳受伤将士”
洪海及诸位将领纷纷“谢殿下不杀之恩”
“退下!”一声大喝,神色有些暴戾,杨宸性情暴戾之时,可是天字号的魔王。
自小便有性情不受控制之时,往往做出许多让自己追悔莫及的事,这番神色连安彬都是第一次见。
这场秋雨,连着下了一日都未有停歇之意。
不该在此耽搁了,明日提兵南下,早些平了乱党,回阳明城,回到那恢弘大气的楚王府,回到那清雅至极的听云轩。
其实,因为宇文云自小的严加管教,杨宸的性情有些偏执,他会用外表的强装淡定去掩饰内心深处的惶恐和不安。
在永文帝面前那副有些怯懦的神情,实际是真实的杨宸,性情只是偏执,并非孤傲,心智并非坚韧刚毅,实则为遮掩怕旁人看穿了底细。这些,连徐知余都不曾看出来。
杨宸有些怕了,怕自己平不了云都山的悍匪,怕这场不停的秋雨,怕淋湿的铠甲,怕明枪暗箭。故而今日才有了那番神色,让众将皆以为他杨宸是个狠厉之人。
“去疾,随本王去看看洪海”
未曾打伞,身穿铠甲淋着雨便走去了洪海的军帐。不曾让人通报。
见帐内有言语,便在帐外淋着雨听着。
原来安彬在帐内“这是锦衣卫里面的金疮药,奇效无比,遭受酷刑要提堂面审的人为了体面都会求着买此药”
“谢了!等回了阳明城,请你喝酒”洪海趴在床榻之上军棍,体弱之人有可能被活活打死。
今日不过是行刑的军士见杨宸不曾去了统领之位,对自己的上司下手轻了些,又所幸洪海皮糙肉厚,得以皮开肉绽却未伤及根本。
“都被王爷夺了军饷,拿啥请我()
喝酒?”
“谁不知安统领随手便两银子,顶咱一年饷银,要不你请咱喝?”
安彬有些诧异这洪海是如何知道杨宸动辄找安彬两银子之时,杨宸笑着进来了。
“等回了阳明城,本王请你喝!”
“参见王爷!”安彬起身行礼,洪海要翻身却被一阵疼痛给死死的扯在了床上。
“不要起身了,今日之事,可怪本王?”杨宸问着躺在床榻之上的洪海
“是末将蠢笨,做了这等蠢事,害得大军受累,王爷不杀末将,已是开恩”洪海在床榻上的回应,也确实是实话,除了最后那声退下让他有些后怕之外,其余不杀,确乎开恩了。
“本王来此,是欲让你回阳明城,明日本王领军南下,你如今这般,又如何骑得了马?”
“王爷!末将可以骑马,只求王爷让末将再去云都山锤几个乱党解恨。”
“心中有恨啊?”杨宸故作诧异
“王爷!末将并非有意...”洪海急着起身告罪却被杨宸推了回去。
“这是军令,此役阵亡将士,你领着他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