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 咱们在看什么?”李钱扭头问梁夏。
从?外面回来后,梁夏换了身衣服带着她跟九号就出?门了,出?来后也不去别的地方, 而是先是挑了个茶馆点了三?碗凉茶在这儿坐着。
出?门在外, 李钱就喊梁夏“主子”, 九号一如既往的喊“大夏”。
“三?位客官, 你们的凉茶来喽。”小二是个年少的姑娘, 瞧着十?六七岁, 三?碗凉茶, 她双手各端一碗, 剩余一碗竟在头上稳稳的顶着。
像杂耍, 有些本事。
李钱看乐了, 从?袖筒里?摸了两下,摸出?两枚铜板递过去。
虽说他是御前总管, 但存下来的银钱属实不多,可?他见小姑娘笑的阳光又有一手端碗的好本事, 原先的皇上心性就出?来了:
赏。
——赏了铜板两枚。
李钱一边觉得少?了点, 一边又觉得自己也不算寒酸, 你看也有某些皇上, 出?门在外恨不得一毛不拔。
梁夏觉得李钱在看自己, 扭头望过去,李钱谄媚一笑,立马将茶碗双手捧起递到她手上, “主子先请。”
梁夏狐疑着接过茶碗。
“谢谢客官。”得了两个铜板简直是意外之喜,小姑娘双手拢着, 笑着跟李钱道谢。
九号没喝过凉茶,好奇地端起来嗅嗅, 茶叶味很淡。抿了一口,倒是有清甜解渴的感觉。
李钱也喝着凉茶,茶的好坏他自然分得出?来。不过一文?钱一碗的凉茶,再好喝也喝不出?雨前龙井的滋味。
当然,跟街两边的茶馆比起来,这种街边大树下的凉茶铺子的受众也不是喝惯了好茶的达官贵人,而是赶路的行人跟周边做苦力的百姓,坐在这儿喝碗凉茶也能顺势歇歇。
李钱环视一圈,见铺子里?坐着扯着衣襟乘凉的百姓,心里?竟隐隐约约猜到了大夏来这儿的原因?。
夏季天热,可?百姓白日依旧讨生活,辛劳一天,唯有黄昏时坐在这儿喝两口凉茶唠唠闲话,才是最痛快的时候。
所以她们在这儿,是看民生。
李钱看向梁夏,猜测着,“主子是想看看江州百姓生活的如何??”
梁夏抿了口凉茶,“是,也不是。”
她示意李钱往旁边听。
坐在她们隔壁桌的是两个中年女人,正说着杂税的事情。
“我倒是不知道,出?城跟进?城还要收税,”说话的人嘟囔着脸,“真是为了收钱,朝廷什?么税目名字都能编出?来。”
李钱纳闷,朝廷什?么时候收这种琐碎的税了?
“咱这儿还是好的,听说别的州,连门口有牛粪都要扣钱收税。种地收税,卖菜收税,摆摊收税,连自己去河里?多摸了几条鱼上山多捡了几根柴都要收税,这是活生生要用税把人逼死啊。”
“也没听说要打仗,这税怎么就越收越多了呢。”
以前都是快打仗的时候,朝廷国?库缺钱,才会变相?增税,用收来的钱增援边疆。如今大梁还算太平,从?未听说要开战,但这两年,税目是越收越多。
百姓还不能问,问就是朝廷的意思,敢违抗的全都当成抗旨处理。
要不是税目增多,江南这边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流民。跟其他州比起来,江州算是好到没边了。
只是这样的好日子却让人提心吊胆惶惶不安,因?为周边的州都那样了,江州又能撑到什?么时候呢,到时候她们会跟其他州的百姓一样,变得流离失所。
李钱没忍住,捧着茶碗扭过身,问那两人,“朝廷什?么时候收过这些税啊?我在京城真是前所未闻,听都没听过。”
两人见他虽是老头,但面貌不错衣料不差,又是京城来的,猜到非富即贵,不由嗤笑一声,语气不好,“这些税目都是针对我们普通百姓的,你们没听过也正常。”
也就是说,杂税只针对百姓。
李钱看向梁夏,梁夏也跟着他端着碗扭过身,“那收税的时候,你们见过朝廷发的公告了吗?上面有没有盖皇上的印章?”
那两人还真想了想,其中一个说,“我见过,我在别处跑船做工的时候,见有个州因?为收税百姓闹得凶,府衙就把朝廷的公告贴出?来了,甚至当街扣走几个带头闹事的百姓。”
“至于你说的印章,”她缓慢摇头,皱眉说道:“好像是没有。对,只有一张白纸写了字,没有什?么章。”
她识字不多,看红章还是认识的。
梁夏了然,谢过两人后,扭过身跟李钱说,“收税的公告是地方政府私造的,杂税的科目也是地方自己的主意。”
李钱听完这话脸色刷白,夏日的热意在黄昏时犹在,可?李钱却惊出?半身冷汗,压低声音道:“地方收税却没上报朝廷,而是偷偷把这笔钱昧了下来,她们,她们是要……”
梁夏接话,“是要造-反。”
地方上多了钱,能用在哪里??总不可?能用在民生上吧,那必然是养兵屯器意图造-反。
“神女,私税……”李钱盘算了一下,算是把这条线串起来了,“神女是造势,而在神女的传言出?现之前,一些地方就已经有造反的打算了。”
李钱这会儿已经不去想李知州是不是个好官了,他担心的是,“那咱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啊。”
整个江南就是个陷阱,等着小皇上跳进?来,“她们是要瓮中捉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