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只是摇头,“不是我不肯说,是我真不记得了。那时年纪太小,不大记事。阿姐说我是个被人拐了卖掉的富家少爷,但我知道她是骗我的,她不愿意告诉我,我知道自己出身必然是极卑微的,便也不追问。”
梁玉淡淡地笑了笑,“你不知道吧?其实我也是贫苦人家出身的。”
魏昭微怔,“夫人也出自贫苦人家?”
梁玉点点头,轻声道:“我小时候家里很穷,日子过得艰难。十二岁那年家里发了洪水,一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再没见过面。我运气好,后来在大户人家当丫环,与那家里的少爷结了姻缘……就是我相公,他家里人好,并不曾嫌弃过我的出身。”
她目光如水,凝望着魏昭的脸,“我有一个孪生的妹妹,她在洪水的时候和我走散了,我至今也没能找到她,也不知她是否还活着。我有时就在想,我的儿子长相随我,若我妹妹也有了孩子,恰好那孩子长相也随她,我们的孩子会不会长得很像呢?就像你跟我的儿子这样?”
她低下头,轻轻一笑,“我也知道自己想多了,但万一呢?我那妹妹是个极倔强的性子,你的脾气倒比她柔和些。”
魏昭微闭着眼睛,他又想到了之前的梦境。
是他把梁玉想象成了娘亲,还是他的娘亲真的就长着梁玉的脸呢?
他一时说不清,只是说到性子倔强这一点,他以前倒确实也是个倔强的脾气。他现在确实比之前性子柔和了些,却是在吃尽了苦头之后,不得不做出的变通罢了。
梁玉微笑着道:“你说你阿姐知道你的身世,哪天见了她,我去问问她,说不好你真的就是我的亲外甥。”
说话间魏娆走了进来,她看到魏昭醒来,欢喜地扑上来道:“哥,你可吓死阿娆了,我让人煮了补气血的粥,我喂哥哥喝好不好?”
魏昭撑起身子,坐起身来,忍不住笑了,“我又不是残了,不用人喂。”
他身上有些乏力,像是经过了一场恶战般。轻轻调息,却感觉之前被若水之毒阻塞的经脉已经全然畅通了,就仿佛从未中毒一般。
魏集清帮魏昭告了两日的假,这两日他没去早朝,在家里歇着。魏娆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大堆补药给他,非盯着他吃下去不可。
歇了两日,魏昭的身子已经全都恢复了。有这些回复力的加成,他之前的旧伤疤都消失不见了,武功基本恢复如初。
现在的身体状态仿佛是回到了少年之时,说不出地轻松。
快到晌午的时候,连信过来看魏昭,见他精神极好,笑道:“听闻你着了风寒,看来已经好了。”
唐梓歌也跟着来了,魏昭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招呼他喝茶。
“你那把剑给我看看。”唐梓歌说道,“是染墨剑?”
魏昭便取了剑给他。
唐梓歌接过剑,拔剑出鞘,见那剑身乌黑如墨,他抬眸道:“你贪来的?”
魏昭皱眉,“自然不是。”
“敲诈来的?”
“……”
魏昭知道唐梓歌身在江湖,对朝廷里的人一向没有好印象。他拿回剑道:“我妹妹送我的,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
唐梓歌撇撇嘴,“有妹妹了不起吗?”
魏昭道:“你嫉妒了?”
“……”
“我才没有。”
魏昭望着手中的染墨剑出了会儿神,这剑是魏娆送给她的亲哥哥的,可他并不是真的魏昭。
他不知道他究竟是在骗别人,还是在骗自己。
“哥!连大哥!还有这位……美人哥哥!”魏娆跑出来,远远地打着招呼,“你们是来看我哥哥的吗?我哥已经好啦,明天就能去上早朝啦!”
她一路跑到魏昭身边,小脸红扑扑的,抓着魏昭的手臂,笑嘻嘻地道:“哥,陪我玩儿秋千好不好?”
魏昭道:“上次差点儿摔下来,还敢玩儿?”
魏娆笑道:“有哥哥在就不怕。”
魏昭也忍不住微微一笑,“行,不过要先招待客人。”
连信摆手,“不用管我们,当我们不存在就行。”
他感叹道:“我也挺想要个妹妹的……”
正说话间,脸上突然感到一点冰凉,他抬起头,看到空中稀稀落落地下起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