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澈看着半空的黑气,往昔历历在目,他却百思不得其解。
当年布下的每一道封印他都了如指掌,灵魂想要进入轮回,滞空的时间不会超过半天,一定是有人躲在烨城不为人知的角落,甚至在风澈本人还在城里焚烧修士尸骨的时候,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布下一道封印,将这些修士的魂魄也圈禁起来了。
当年整座烨城,除了他,也就只剩下姬之遒了。
倘若姬之遒为了完成姬水月的任务,说配合只不过是骗人放下警惕,后来将满城的灵魂困住之后,他大可去揭发自己。
怪就怪在姬之遒到最后也没有这样做。
后来义无反顾陪自己策反的是他,面对姬水月毫不留情的是他,口口声声说会帮自己的也是他。
一个人如果不含着刻骨的恨意,怎么能将满城英烈困在封印里三百年,让他们被戾气侵蚀到不人不鬼疯疯癫癫?
风澈举棋不定,心中怀疑:“我那四道封印并不能圈禁灵魂,当年在烨城,还有第三人吗?”
一团黑气看着他,瑟瑟发抖又充满恨意,咬牙切齿地骂:“别装了,只有你和你那小喽啰,不是你四道封印将我们困在这里,还能是什么?”
那团喊完,周围黑气像是被刺激到了,也开始疯疯癫癫地重复:“对,对,风澈把我们都封印起来了,他骗了伊烨,想要把我们都禁锢在这里自生自灭……”
“我们想要出去!”
“我们想进轮回!”
“只要不和这些折磨人的戾气在一起,任何代价,我们都能接受……”
满城凄厉的哭嚎直穿肺腑,风澈晃了晃神,纵然他看不见那些黑气的表情,但却能看见旁边的晏星染。
她明明恨不得将风澈抽皮扒骨,眼里的凶恶像是地狱爬出的恶鬼,然而骨子里的恐惧让她止不住地后退:“你别看我,别杀我,我好不容易得到的肉身,我不想再回到戾气里去了……”
风澈心下不忍:“你别激动,我问你,伊烨可还在城中?还是他已经轮回去了?”
周遭的黑气炸了锅,纷纷开始尖锐地嚎叫起来:“你还敢提他?伊烨当初被你哄骗,逼得我们全城献祭,这三百年纵然如何狡辩,我们也恨不得让他魂飞魄散。”
“只不过那位大人过来,拿他试验,结果真被他挺过去了,大人只好把这小子记忆清空,在外面赎罪。”
“不然你以为,他会活下来么?他早就该死——”
“生前是城主,如今和戏子一般,整日整夜地站在台子上,讲着他活着时候听的故事,实在可笑……”
风澈闭上眼,即使他想给城中每一位烈士一个交代,找出将他们困在此处的真凶,但眼下当务之急还是早日让他们解脱。
“我知道你们是英雄,你们是为人族而死的烈士,当年姬水月用咒法聚集戾气,发现得已经太晚,一切难以改变,我不得不和伊烨商议献祭全城……我真的不知道谁将你们被困在这里!我会想尽办法给你们一个交代……”
戾气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我且问你,你一个背叛家族、弑父逼母屠门的人,你有什么道德理念?你懂什么满城忠烈?”
“不要再说我们烈士忠魂,早在与戾气伴生的时候,我们就不再是了!”
“我们早在这些年来烨城的人记忆里面看见过,你承认烨城就是你坑杀的!你把我们的忠义当成名利权柄的功勋而已……”
“看见那道门了吗?若你真想给我们个交代,穿过他!把你的躯壳给我们,灵魂也要给我们撕扯!解我们三百年的苦痛!”
眼下的状态似乎已经谈不拢了,戾气也愈发疯癫,有几个神智不清的,已经顾不上眼前是谁,冲上来就要把风澈撕碎。
姜临一剑挑开他们,怒道:“你们说这对他来说是功勋,可他为此可曾受过称赞?他不过背负着世人的骂名!还有你们外圈的守备,若没有风澈的封印,这些年戾气外散,烨城早被凶兽踏平!他明明可以不管不顾转身就走,还不是为你们烨城守了历史上最大的一次兽潮!你们怎么不提他把姬水月杀了,救了整个人族呢?”
“他?”旁边的晏星染狂笑,并不相信:“看你的剑,是姜家少主吧?我这身躯的记忆里还有‘无渡’的名字呢。想当年你还是我姜家的一个小子,叫——姜临。我记得,跟着队伍来的,也有你一个吧?为何只有你没死呢?”
她一双美目满是赤红,神态却粗犷豪放,姜临终于想起姜家带队那位化神期,名字中似乎带着“彪”,大家当初一直嬉笑着喊他“彪哥”来着。
“晏星染”不管他想什么,逼上近前,直视他的眼睛:“就算你前面说的都是真的,我不计较这个,我且问你,凭什么你活下来了?是不是风澈有救人的办法!是不是他徇私枉法!是不是他知道满城人都会死,就是要眼睁睁看着我们在痛苦中挣扎,才把你送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