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澈低着头:“那日惹恼了师傅,唯恐不守规矩再让师傅不适——”
风瑾摆摆手:“无妨,昔日守城时,我虽为将领,与守城修士平起平坐,从不拘此礼,在风家自然也是如此。”
风澈袖间的指头掐紧,应了一声。
风瑾在前面慢悠悠地走着,以不慌不忙的姿态一步一步地踱。
风澈在身后死死盯住对方动作。
面前的风瑾实在过于完美,然而风澈脑海中还在不断回放着风瑾那日的不同,却始终未能察觉到对方的纰漏。
若只是风瑾这些年病弱心境改变,那孩子不是实体,只是神魂分裂的产物,气息倒也可能相同……
他如此这般想着,有些说服自己了,心里稍稍安定下来,面前的风瑾骤然停下,他跟着收敛住目光,发觉竟已经随风瑾走了一路,到了校场外围。
风家校场聚集者众,台下弟子乱哄哄地交友攀谈,台上除了作为东家的风家家主未至,各家家主已经领着亲传站着等候了。
风瑾刚刚出现,全场的乱作一团的氛围一静,齐齐看了过来。
风瑾在各种怀着恶意的、好奇的、不屑的目光中微微颔首,斯斯文文地一笑,还朝着看台上面色阴沉的风澜挥了挥手。
风澜别过脸,像是想到什么,又回头朝着风瑾挑眉笑了笑。
站在风瑾身后把这一笑正好看得一清二楚的风澈:“……”
倒也不必学得这么丑。
这一笑仿了当年的风澈近三成,只不过像是小孩蹒跚学步,纵然有型也难免看上去滑稽。
风瑾没理会风澜那一笑,往旁边撤了一步,将风澈的身形显露出来,才缓缓开口:“咳咳,今日身体不适,来得晚了些,还请各位家主、道友不要怪罪,”他扭头看向风澈:“加之徒弟让我多多走动,一路上没用风盘,也没用缩地成寸,偶尔走走倒是颇有趣味。”
他戏谑地朝风澈一笑,熟络得仿佛他们真的是一对毫无嫌隙的师徒:“如此你可以放过我了吧,为师一路甚是劳苦,不如带我上去”
风澈应了一声好,忽然想起迟斯年和他说过,风瑾如今身体经脉不通,不会轻易出手。因此在大型场合更不会动用灵力,通常会找人代劳。
可是连最基础的风盘也不能施展么?倘若当真身体不适,为何还要靠步行过来
他暗自揪紧了袖口。
风瑾今日的刻意迟缓,倒像是为了等待迟斯年进家主殿。故意让他发现自己身体不适,经过迟斯年的问询之后,再借迟斯年的风盘直接到内场。
然而今日来的不是迟斯年,偏偏是换了芯子的风澈,因此他没有如风瑾所愿,不经通传入殿,更没有像迟斯年一贯问询师傅身体状况,风瑾计划难以实施,暗示也未果,只能当众用话术逼风澈出手带他上去,以此避免当众施展法阵。
风瑾顾及家族荣辱胜过自身,只能步步筹谋,强撑着避免在各家面前露怯……
这样的心思细密,倒和当年风瑾还是边城守城将领时一般无二。
风澈皱了皱眉,心想自己真是疯了,竟然还在怀疑风瑾的身份。
兄长纵然为人温和,在触及忌讳之时多少也会有脾气,那日或许只是他犯了忌讳,兄长忍无可忍的爆发罢了。何况屠门之后的事情他一无所知,或许那孩子是兄长断尾求生,分裂出受损的神魂,以此作为让自身修为复原的代价……
只是,到底是哪里不对,让他这般心神不宁地猜疑呢?
心头的疑云莫名地笼罩,风澈心乱如麻,只能把纷纷扰扰的心思赶出去。
待到时机合适,他再回去查一查便是了。
他打定主意,指尖巽风法阵直接施展而出,风盘运转着,将他和风瑾二人带到了看台上。
风澈下了风盘,回头打算扶风瑾一把,却被他微不可查地避开。
风瑾侧着身子走下风盘,见风澈的手顿在原处,轻咳一声:“为师倒也没到需要人日日搀扶的地步。”
风澈默默收回了手,在袖子下轻轻按了按掌心。
身后在看台边扶墙的风澜清清嗓子:“好了,人既然到全了,大比就要开始了。”
他丝毫没有把看台中央位置留给风瑾的意图,只似笑非笑地看着风瑾。
风瑾温和的目光回应他的视线,然后笑道:“你怎么不说明今年的规则,不是自己决定好了么?”
此言一出,全场肃穆,风澜含着笑意的目光转为冷肃,各家家主面面相觑半天,没人出来打圆场。
风瑾也不在意,像是没有发现气氛到了冰点,只是淡淡地笑。
二人僵持许久,风澜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来:“家主谬赞,风澜岂敢亲自决断。”
他一句话说完,索性转身不再看风瑾,朝着各家家主致意:“便是各家推选两位内门,两位外门,将写有名字的字条投入箱中,抽签决定对手。”
一言毕,他面露自嘲之色:“真是不妙,我风家如今子弟年龄颇小,大多都是下一辈的,不像三家那般修为卓越,若是哪家抽到风家弟子,烦请手下留情。”
楚凌和夏鸿鹏点头称是,姜疏怀却抬眼看向风澜:“风道友谦虚,去年我门少主边城守城,遇见一位风氏的少年,十七岁骨龄便有高阶阵图的修为,方才我看了看台下,未曾见到那少年的身影。”
他的目光落在风澜身上,复而移向风瑾,最后落在风澈腰间亲传弟子身份的玉佩上:“也不知那位少年是否为内门,犬子虽不才,但也斗胆想要与之切磋。”
风澜神色一顿,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风澈,心思千回百转间,隐隐有些猜测:“在下实在不知那少年是谁,更不知师出何门,只不过掌门首徒较之那少年自然要强上数倍,不如令郎与迟师侄切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