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锦缎霞光现身在风家大殿之内,将地上雕梁画栋的星图纹理都分去几分光辉,他一落地就大喊一声:“摔你小爷——”
四周风家众长老的神识压迫落在他身上,他止住想要转过头破口大骂的想法,僵硬地坐在原地。
昔日有楚家护着他,如今到了风家举目无亲,还是以细作身份进入长老院,风家长老们神识压迫过来的瞬间他就怂了。
风澜感觉这人莫名地熟悉,下意识皱了皱眉,又像是想起什么,抬手磨平眉间深深的刻痕:“转过头来。”
楚无忧听见这一声,顾不上长老们的神识还架着他,梗着脖子就起来了。
他一转过身,整个大殿陷入短暂的死寂。
然后就被他直冲云霄的一句“风澜我草你爹!”震得满场皆惊。
长老抬手瞬间将几人囊括在隔音结界之中,随后裹上一层防窥探的薄膜,站在殿阶下等着看热闹的弟子们的身影被迅速模糊隔绝开,这愈发显得楚无忧的嗓门响亮了。
“你他妈就是个畜生!那可是风澈的亲哥!你怎么敢——”
他嘴里骂着,手中法阵应声而碎,手掌下拍,从腰间飞出一张符箓,以利剑破空之势朝风澜灵府掠去。
它燃起的轨迹如一尾流星,四散的飞灰在楚无忧面前翻飞,风澜隔着越来越近的焰火,第一次看见楚无忧眼眸中显露出的刻骨杀意。
风澜有些失神,在这片刻之中,满身的防御法阵层层亮起,又在符箓凝成的巨剑下寸寸碎裂,跌落在地的碎片化作一片晶亮,屏蔽护罩穹顶的阵眼透过的光束映在碎片之上,晃了风澜的眼。
他笑了一声:“楚无忧,你的意思是,你是为风澈而来的吗?”
他抬起手,面前的碎片骤然一顿,紧接着凝聚成扭曲的轨迹,一张张镜像叠加而出,银色的五芒星流转刻画到半空,楚无忧站在对面,只觉得风澜的身影甚至声音也跟着越来越远。
风澜在空间的那一头,看着楚无忧一击未果愣怔懊恼的模样,放肆地大笑:“终于有人来看他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很开心!”
楚无忧听着他近乎疯魔的声音,觉得对方多年东施效颦,竟真的将风澈的声音学去半分,他一边恶心着对方的相似,又一边忍不住贪恋地想:若真的是风澈就好了,若他活着,若他还是风家道子,这长老院首席,必然是那一身红衣黑纱才能配得上的……
他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确实是如对方所说,为风澈的事而来。然而他此行非但没有杀了风澜,助风瑾一臂之力,还把自己折到风家,看风澜这副病态的样子,是准备杀了他了。
楚无忧越想越委屈,簌簌落下泪来。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玉石一般清冷清脆的声音:“首席,是我考虑不周,刺客要杀吗?”
明明是冷冽无情的声音,却像是最后一根稻草,让楚无忧在绝望中隐隐升起一丝希冀。
他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等着风澜的回答。
紧接着,他浑身一震。
那人指尖在所有人都不能看见的视角,轻轻碰上楚无忧的后背,让他冰冷的身躯骤然回暖。
楚无忧不敢回头,听见那人拉长到有些发抖的吐吸,却在说下一句话时恢复了平静:“首席,弟子刚刚深思了一下,以弟子修为,尚且不敌他,他是故意被我抓来的。”
对方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楚无忧微微扭过头,看见了那双浓密眼睫下,透着浅浅琉璃色泽的眸子。
他缓缓补充道:“他似乎,就是想来风家。”
*
风澈在楚无忧起身攻向风澜之时,才意识到并非楚无忧近些年修为搁置,连迟斯年的水平都打不过,而是他本就是风家长老院来的。
楚无忧大声指责风澜不臣之心,情绪激动得口不择言,简直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愤恨。
风澈看他垂眸落泪,下意识就站出来替他解围了。
这个傻子,在风澜手底下挑衅,只知道哭可活不下来。
何况,他就是为自己而来的。
风澜朗声一笑:“楚无忧,别哭啊,你是风澈的朋友,又不远万里地来看他,我好吃好喝招待你还来不及。”
他转头看向风澈:“迟师侄带回来的贵客,脾气有些凶厉,没伤到师侄自己吧?”
他袖间的黑纱随着他的步伐流泻而下,直至在风澈面前站定。
风澈垂眸,躬身欲拜,风澜的手虚虚扶了他一把:“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他此言一出,长老四下抽气,风澜余光瞥过去的时候,无一人敢言。
他心底轻讽了一声:风瑾身边的记名弟子与长老院首席之间,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勾当,然而如今风澜权势滔天,长老纵然是看见了,也不敢说什么。
风澈见楚无忧被好好招待着送下去,终于放心离去。
他急于求证心中猜想,一路匆匆赶回洞府,解开了迟斯年的禁言。
迟斯年许久不能言语,刚刚解开,猛咳了半天。
风澈看了一眼,有点愧疚:“那个,你喝水不?”
迟斯年一边咳一边点头。
风澈扫视了一圈光秃秃的洞府。
风家内门弟子,尤其是嫡系和亲传才有资格住洞府,洞府倚灵脉而栖,照常应是风家弟子居所最高配备,谁知迟斯年这里面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