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运心说,哪里是下九流,分明是艺术家,可惜生错了时代。
既如此,依旧也还请金玉馆的戏班子过来,商定了宾客名单,戏班子,席面菜单等,另些琐碎繁杂的到时自会分派给嬷嬷媳管事媳妇去做。
很快到了宴席那日,宾客来至,顾运她们也要招呼客人,来了不少人家,夫人小姐们坐在一处,说些京城里近来的趣事。
顾纤云到底听了他姨娘的话,这一天都陪在老太太身边说话,顾运待不住,给这些人问了安过后就跑了。
顾纤云相貌自然不差,性格有些娴静内敛,站在身旁,旁的几位夫人看见了,也都夸她,也有暗暗打量的。
其中有一位陈夫人原本也是中州人,旧年与老太太娘家司家有些来往,后来也嫁到了京城,给威震将军做的填房,有几个儿子正好到了婚配的年纪,便有些看中顾纤云,一直拉着她的手说话,态度十分亲热。
一日的寿宴结束,送走了宾客,零零散散的活儿又忙了两日方歇。
又没过多久,威震将军夫人上门来,也没藏着掖着,与文氏说了想求娶她家七姑娘的事。
下午,文氏就把这话去回了老太太。
老太太问:“说的是她家的第几子?”
文氏道:“二子,也是前头夫人留下的孩子。如今在禁军营当差。”
老太太道:“明日使他们去打听打听,我们家与他们家来往并不多,里头是个什么样的底细也并不知道,需细细地看。”
威震将军府与之前来提的一个小官之家,论起门第根基来,自然是将军府的高,但将军府上说的还是前头夫人留下的孩子,扯上这些事情,就不那么好,婆婆不是亲婆婆,日后不定有多少矛盾,她倒这么一想,姑娘择婿一事也不是自己一人说了算的。
老太太其实也并不中意那等内宅复杂的人家,且顾纤云那脾性,心思多疑敏感,把她放在复杂的环境里,不知能不能立起来。
顾元彦回来听说了,回头私下打听了一道,只是到底那没见过那人,对方又走的是武学的路子,他的友人中大多与之不熟悉。
偏偏,这事很快叫翠姨娘知道,一听是将军府上,那眼睛都亮了,哪里还看得见一点不好,先偷偷去嘱咐顾纤云,说,若是老太太,太太问她了,可别傻不愣登选那小官穷人家,必要选将军家才行。
顾纤云很不喜欢她姨娘当着她的面说那些势力的话,耳朵里听得多了这样粗鄙的话,总有种自己也是那样的人,可分明她是顾家金尊玉贵养大的小姐,原该自尊自重才是,可她对着姨娘,反驳的话却说不出口。
顾青璞和顾运的亲事定得那般顺利,为何到了自己这里就徒增坎坷?
翠姨娘不止跟女儿那里叮嘱,或者哪一天,顾元彦来了她房里,必定要自以为是地旁敲侧击,打听老太太和太太的意思,顾元彦也烦了,在他看来,姨娘连字都不识的,能懂什么,家儿女婚事自有他与太太,她偏偏要自作聪明。心里不满,过得几日,便再也不过来了。
老太太与文氏商量的时候,顾运偶一次过来碰见,说了一句,若让自己选,必然也不选将军家,还是那句话,那家庭怪复杂的,原配自己生了两个儿子,后面继室也生了两个儿子,人太多了。同一个娘亲肚子爬出来的兄弟还有龃龉,更何况是这种隔着肚皮的。家里一份资源四个人分,一边有娘亲帮衬,一边没有帮衬,是人都会有私心,一个不好就会弄得家宅不宁,兄弟反目都是有的。
天然比普通家庭多了许多麻烦。
就说顾家,姨娘们都暗暗有私心呢,翠姨娘闹事不就是为着争些东西。
儿子只有比女儿争得更厉害的,会伤筋动骨的那种。
可也不知道哪个嘴上没把门的,把这话传了出去。
自然很快,顾纤云就听着了。
那心里又不难以言表,是个什么难以形容的酸涩滋味。
她像是对对人说,也像是自语:“若她选,可又不是她选择,这是我的亲事,我从来与她不同,那么,做出的选择,自然也是不同的……”
再然后,有一天,顾纤云私下就去见了文氏。
放在从前,她忙不会做一丁点出格的事,她是顾家最谨慎守规矩的女儿。
但这次,她对文氏说,若是将军府上再来提这事,就应下好了,她不想再择下去。
将军府没什么不好的,自己一个庶女,有什么挑挑拣拣的余地。挑到其他的,难道一定都是好的么。
连文氏也惊住了,没料这话是七姑娘自己说出来的,怔愣过后,就找叫人把顾纤云先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