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低沉喑哑,就像是一段繁冗复杂又晦涩难猜的咒文。秦游几经辨认,也没听清这个声音具体在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他眼前朦胧的火光顿时亮了一度,这有些刺目的光芒竟然源于一簇簇悬浮在空中的火焰,它们如同鬼魅一般在空气里熊熊燃烧,甚至有生命似的上下浮动,在四肢皆被牢牢捆绑起来的秦游的身后留下无比狰狞的投影。
粗大红绳结上的黄符无风自动,上下翻飞,龙飞凤舞的符箓更是张牙舞爪地腾跃纸上。
耳边念诵符文的声音顿时如雷贯耳,恍惚之中,秦游看见千奇百怪的图腾从天地间呼啸而来,漆黑一片的封闭空间在短时间内仿佛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他浑身上下的血液似乎都伴随着那雷鸣般的咒声沸腾起来。
红绳箍进他皮肉里的部分,就像是烧红了的铁块留下烙印,连同灵魂一道被烫得焦黑。身后的时穆竟然成了秦游身后唯一的低温地带,他无意识地抵抗着浑身的束缚,企图缩紧身后的那片冰凉之中。
在秦游看不见的地方,殷红的丝线在他的后背上蔓延,古老神秘的图腾如同曼珠沙华在他的肩胛骨和脊柱上狂乱地绽开——
最后一笔落成后,深埋在他皮肉里的犬牙终于拔了出去。
那似乎是秦游剩下的唯一支撑,时穆的牙齿刚离开他就如同被抽骨断筋的废人一样瘫软在地。他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脑部神经仿佛尽数被轧路机碾了几个来回,早已溃不成军;好在那烦人的念咒音终于戛然而止,身上的束缚感似乎也随之不复存在了。
秦游浑身上下如同水洗一般,轻薄的衣裙早被汗水浸透,他以为自己已经在地上摊成了一团泥,然而但凡一丝理智尚存,他都会发现自己其实正柔弱无骨地倒在了身后老怪物的怀里,那幅姿态实在无害,简直堪称任人摆布。
朦胧之间,方才挨了一口的颈肉似乎恢复了知觉,传来一丝酥麻的痒意。
那两个面积不大,却有些深的伤口竟然自动愈合了。
时穆舔掉皮肤上残余的血迹,金属般苦涩的腥味却使得他舌尖上早就坏死的味觉神经重新震颤起来,那于他而言是最甘美而最致命的致瘾毒药。
浑身的细胞似乎都在叫嚣着索取更多,只要他轻轻用力,就能剖开那层皮肉,迫使更多美妙的汁液渗漏出来。
然而他身上冷眼旁观的人性却逼迫他近乎残忍地克制,迟疑许久,最终只细细地吻了一下那片恢复如初的皮肤。
但仍然是饮鸩止渴。
他嘴角浮现出讽刺的笑意,疯狂却隐忍地,在这个脆弱无比的人类颈侧印下数个吻。
没有狂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灵魂仿佛升温到即将化为灰烬,躯壳却依然冰冷,如同滚烫的岩浆被湮灭在千年的冰雪以下,他在混乱又尖锐的矛盾之中燃起腐朽的欲求,因此僵硬笨拙。
在舔吻怀中人的耳垂的时候,即使没有得到任何反应,时穆却仍然因此感到了隐秘的欢愉。
也许最初的渴求早就在时间的洪流里枯死,他甚至只是在出于本能地为自己寻求安慰。
所有的爱而不得最终畸变成了极端的占有和毁灭欲。
时穆紧贴着秦游的耳廓,他听见自己再度尝试那于他而言早就无比陌生的语言,只字片语都生涩得就像舌尖下藏有无形的刀片:
“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