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行至澧泉殿灵池,还未入内便从弥漫出来的灵泉水雾中嗅到隐约的血腥气,皱着眉头停下脚步。
澧泉殿内这一座灵池,她以后绝不会再用了。
越衡见殷无觅情况稳定以后,又重新守来了外殿,忽然看到神女殿下前来,没觉得惊喜,反而心生忧虑,害怕她又说出什么话来搅乱主上心神。
越衡快步过去,恭敬地行一礼,“殿下,您怎么来了?”
沈丹熹问道:“他如何了?”
神女殿下的语气实在生冷,听上去完全不像是在关心自己的丈夫。
越衡含糊道:“山主尚在灵池内调息,还未清醒过来。”
沈丹熹看了一眼他隐含拦截的身体姿态,并不在意,她也受不了水雾中浓郁的血腥气,脚尖一转往偏殿而行,一边说道:“等他醒来,叫他出来见我。”
“是。”越衡暗自松一口气,躬身目送她离开。
澧泉灵池内。
殷无觅陷入魔障的神思已在相思铃音下清醒过来,重新盘膝坐在莲台上,结印守住心脉,逸散在水里的血色随着灵雾涌动,渐渐被收敛回他体内。
他的气色逐渐好转,心上的伤也在扶桑果的作用下,暂时愈合。
殷无觅睁眼后,得知沈丹熹在偏殿等候,神情一喜,急匆匆从澧泉灵汤里走出,穿衣之时尚觉得犹在梦中,再一次问道:“她真的来了?”
越衡道:“殿下来了已有一个时辰了,听闻山主未醒来,就在偏殿等着了。”
殷无觅穿戴齐整,伸手捧起垂挂在腰间的相思铃,原来她也并非如她所说的那般无情,以往铃音一响,他们无论如何都会去见彼此一面,她还记得他们的这个约定。
他在澧泉当中时,在梦境中重历了一番过往,当初的他心如铁石,未识情爱滋味,根本无法与她共情,直到今日,才深刻体会到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有多混账无情。
纵使他有再多悔恨,可过去之事已成事实,伤害已经铸成,无法更改,无法弥补。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不知所措。
当下的心境与过去全然相悖,快要失去她的惶恐将悔恨催发到了极致,才叫他一时陷入魔障当中,难以自拔。
幸而有铃音催响,才将他的心神唤回,重新清醒过来。
他的薇薇又救了他一次。
殷无觅攥紧相思铃,就像攥着一根救命稻草,感受到里面未曾减少半分的相思之情,心中欢喜,快步往外走去。
越衡看着自家主上这般欣喜的模样,有心想要劝说一二,免得又让他空欢喜一场,可垂眼看到他腰间垂挂的铃铛,到嘴边的话又重新咽了回去。
他也实在看不明白殿下对山主到底还有没有情。
听到急促靠近的脚步声,沈丹熹慢条斯理地抬眸,入目看到殷无觅一双红痕未消的双眼。
他在澧泉水中疗养这么久,听说父君还赏赐了他一枚扶桑仙果,这般里外兼顾地为他养身体,可观他面色惨白,脚步虚浮,好像并没有什么效果。
“薇薇。”殷无觅带着满腔欢喜疾步而来,见到她时,却微微一怔,眼中喜色也显而易见地淡下去几分,目光在她有别于以往的装束上转了转,最终停留在她编入发间的五色丝绦上。
这种编辫子的手法,他只在漆饮光脑袋上见过,而且她今日的发型也和从前截然不同,全然不像是栖芳的杰作。
神女殿下半夜出行,没有让熹微宫用惯了的宫娥为她梳妆绾发,而是叫羽山少主一个外男为她编发?
殷无觅只要想到漆饮光那双手在她发间梳理的样子,就嫉恨难平,更加不敢往深了去想,大半夜里,漆饮光为何会出现在神女殿中,他们究竟已经亲近到了何种地步了?
他知道他不该去想,念头却偏偏止不住。他太在意了,她怎么能带着一身别的男人的痕迹来见他。
“薇薇,你是因为铃音来找我的?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是不是?”殷无觅问道,眼中的红痕更重。
他以前靠着这般深情而痛苦的模样,博得过不少次穿越女的怜惜,但沈丹熹却不吃他这一套,连多看他一眼,都觉晦气。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腰间铃铛,颐指气使地命令道,“取下来。”
她来这里见殷无觅,不是来与他互诉衷情的,而是想拿走在他手里的另一只相思铃,她现下难以确定穿越女的魂还在不在此世,若是在,她如今又潜藏在何处?
这种隐藏的威胁,让她不可能坐以待毙,或许可以从这一对相思铃,去寻觅一点线索。
殷无觅紧抿唇角,照着她的话解下垂挂在腰带上的相思铃,抬手递过去,在沈丹熹伸手来接时,他蓦地抓住她的手腕,另一手将她袖口往上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