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上供了。”赵大宝恍然模样, 那长了些皱纹的手一拿筷子,重新又夹了一筷子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 将肉往嘴巴里丢了丢。
嚼了嚼,点头,“恩,还是很香!”
“欸——”潘垚的手都伸出一半了。
瞧到这一幕她还能说啥, 嘴角的弧度往上弯了弯, 瞧着赵大宝的眼里都是无奈。
抓回伸出的手, 拍了一记脆响。
好吧, 她早就知道了, 大宝仙就不是个讲究的主儿!
钱家婶子的手艺是不错, 赵大宝买回来的卤煮里, 两道荤菜都是上供过的, 素菜倒是没有上过供,赵大宝吃得很香,谢予安是一口都不沾。
他不单单自己不吃, 还拉着潘垚的手,不让她动筷子, 坐在长凳上,身子板直,脑袋往旁边一别。
只见眉头微微蹙着,难得的透出些脾气。
潘垚:……
“你们不吃呀?”赵大宝呵呵笑着,又夹了一筷子的卤脆藕, 咬得是嘎吱响,山羊胡跟着翘了翘。
他瞧了潘垚和谢予安一眼,对两人不动筷子倒是不生气, 反而得意自己能多吃些卤菜。
“不要紧,喝粥喝粥,你们多喝些粥,这粥是自家煮的,味道不是太好,不过有一个大优点,那就是干净!”
外头买的东西,就别想太多了。
正所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上过供的肉有啥,吃了还能保平安呢。
身为现场唯一的人,赵大宝看得可开了。
潘垚瞧着他有些贼兮兮的乐呵样,莫名想起了老仙儿。
说实话,要不是瞧过里小庙历代守庙人的记录,知道每一个守庙人都是清修之人,无儿无女,徒儿也只是荒年里捡的乞丐小子养大,或是拿了半袋米和爹妈换回……
潘垚都要以为,她家老仙儿祖上和这赵大宝是有血脉关系了!
“上供的肉——”潘垚想着自己进城后瞧到的事。
那时,街上好几户都供了清香,烧了纸钱,风一吹,纸灰打着旋扬空,她有些意外,此时不是年节时候,离十月寒衣也还有些日子,怎么有这么多的人家在祭拜?
“是同一个祖宗不成?”
“不是祭鬼,是拜神。”赵大宝应了一句。
他话里有了些许愁绪,夹在筷子中的卤煮都不香了,索性搁了筷子,给自己斟了一瓷碗的酒,一口咕噜个干净,哈出酒气,也哈出了愁绪。
“拜神?”潘垚有些好奇。
“对,拜神。”赵大宝点了点头,又咬了块卤煮,囫囵应道,“听说颇为灵验,因此这香火也颇为旺盛,还有不少人请了神像进宅。”
就因为这,他近来的生意都清冷了许多,接的生意也多是给小娃儿起名,再瞧个生辰八字瞧忌讳,算算命里是不是带了什么关卡。
可哪里有这么多小儿出生哟。
就算有,也不是哪一个爹娘都上心,特特给孩子算了算,孩子生得多了,多是一口饭,一碗汤,家里添一双筷子,养着鸭子畜生一样养大。
生意不好,索性早早便收了摊。
赵大宝叹气。
再这样下去,只怕他得换个地方讨生活了。
……
赵大宝筷子指着桌上的肉,努了努嘴。
“喏,这肉估计便是钱婶从拜神的人家那儿收的,这才沾了香灰味儿,我之前有听人说过一嘴儿,也没放心上,阿妹你说了肉上有香灰味儿,我这才想起了这茬子事儿。”
潘垚这才有些了然。
做生意嘛,都得精打细算才行,小钱不赚,大钱便捞不着,最为忌讳的便是眼高手低的主儿。
减少成本支出,便是赚钱。
显然,钱婶的生意经就打得颇响。
……
城外的小观请了座新神,听说颇为灵验。
有人请愿,就得还愿,骗谁都不能骗神,会去请愿的人本就相信这些。
或是三牲、或是五牲,许的愿再大一些的,甚至还有七牲、九牲。
扁担挑着箩筐,里头装了滚水烫过的肥鸡肥鸭和大猪头。
供了神后,许多人瞅着这肉,舍不得吃了,眼里犯了难。
留着自己人吃吧——
这么多的肉,吃起来嘴巴是痛快了,可心里却难受了。
这哪是吃肉,这是吃铜板啊!
眼下虽然入秋,可天气还热着。天热,肉食便不耐放,就算是做成咸肉也得费盐,而盐,它也贵着。
奢侈!肥鸡肥鸭大猪头,吃到肚里太奢侈了!
……
钱婶做熟食生意的,平时就需要采买荤食,她的手艺好,尤其是大酱有着自己独门的调料。
听说,她有一口瓮的老卤。
这老卤也不平凡,是钱婶阿娘的时候就传下来了,比她自个儿的年纪都大,再传到她闺女儿那一辈,以后都能打出百年老卤的招牌了!
钱婶搬家的时候,丢了啥都不能丢了那老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