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薛佑允又哭又笑,状若疯癫。
到底母子连心,丁惠娘对儿子是疼爱的,见到这一幕,她担忧得不行,往前走了两步,想唤一声佑儿,瞅到那落在地上的那双红绣鞋,她又心生畏惧,止住了脚步。
“老爷——”丁惠娘朝薛贤礼喊去,想让他和薛佑允说两句话,儿子这样,她真怕他真的疯了去。
那突如其来的风炁沙土卷来时,正好扬了薛贤礼一脸。
“呸呸呸!”等他呸干净了嘴巴里吃到的土,被风沙迷了的眼睛也被流淌出的泪水冲刷了,时间已经过去了片刻。
听着动静,又听着儿子又哭又骂的声音,薛贤礼满心的焦灼,睁开了眼,模模糊糊瞧清了坑洞,见不单单是蚕蛹被发现,甚至上头还有了个洞,能瞧见薛宁的脸。
薛贤礼大惊,“蛾,我的蛾!”
他一个往前,直接趴在坑的边缘,紧张万分,探头朝下瞧去。
薛佑允愣了愣。
他从未见过他爹这样的惊慌,还喊着儿——
顺着薛贤礼的目光往那儿一看,薛佑允瞧到了薛宁唇上的那两只蚕蛾,当即,他像是泄了劲儿一般,木愣愣又心灰意冷,不笑也不骂了,眼里好似没了光。
唇却勾了勾,对自己有几分自嘲。
薛佑允啊薛佑允,你真是个心软的糊涂蛋,到了这个时候了,事实明明白白摆在面前了,竟然还对他有分期许,当真是可怜又可笑!
阿宁,阿宁是不是曾经也是这样?
她更可怜,用一条命瞧清了阿爹阿娘。
……
蚕蛾趴在薛宁的唇边,蛾翼颤颤。
还活着,还活着——
这蚕蛾的白丝虽然破了一个洞,露出内里的情况,可蚕蛾还活着。
也许……是这蚕蛾本就破茧在即?
薛贤礼正待松一口气,突然,他就听那跟着颜恒一道来的小姑娘说了话,声音清脆好听,可内里的内容却让他心肝剧烈。
“是为了蚕种吧。”潘垚若有所思。
不拘是为了这生丝,亦或是为了蚕种,这以厉鬼血煞为养分而成蛹化蛾的蚕蛾都不能留,更不能留下那蚕种。
潘垚心下做了决定。
“不——”薛贤礼瞧着眼前的一幕,愣神了下,随即是撕心裂肺地嘶吼。
也不知道那小姑娘做了什么,手一扬,指尖多了一道黄符,还不待人回神,就见她将符往前一扬。
刹那的光景,原先只三寸长的黄符在半空中变长变宽,如风簌簌,嗖地一下,黄符漾着符光将泥土之上的蛹包裹。
只见黄光绽绽,上头有朱砂的符文痕迹,被包裹住的蚕蛹剧烈地抖动。
黄光越发明亮,符光如潮水,朝着符窍的位置一涌而去,瞬间,此处光亮大盛。
众人都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几人瞧见薛宁身上的蚕蛹没了,这一会儿,她半浮在虚空中,一身的红衣,乌发随着夜风在夜色中拂动。
她唇处的那两只蚕蛾,只转眼的功夫,便从纸白之色变成了枯叶之色,微动的蛾翼也停了抖动。
风起,蚕蛾成了糜粉,在夜色中杳无痕迹。
“不,不——”薛贤礼抖着手伸出,眼睛看着那飞蛾成糜粉的方向。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的蛾——我十八年的心血,不不,不可能。”
半空之中,原先闭眼的薛宁突然睁开了眼睛。
只见她眼睛血红,眼仁中黄豆大的一点儿黑,朦胧熹微,死死地盯着朝她伸手的薛贤礼,眼睛里有身为恶鬼的恨和凶唳。
薛贤礼吓了一跳,伸出的手都往回缩了缩。
“阿宁。”薛佑允喃喃了一句。
只见鬼炁喧嚣,黑发无风而动,利爪在薛贤礼的面门处,只再往前一寸,便能将薛贤礼心口的心肝挖出。
符光漾过,将五指化为红到发黑的利爪束缚。
“哎哟,我的娘!”瞅着几乎是眼前的鬼影,薛贤礼终于知道怕了,一个屁墩地跌地,瞳孔急剧地收缩,看着虚浮半空的薛宁,眼里都使恐惧。
薛宁恨极,挣扎着身上的黄符,转头朝潘垚看去。
她知道,这是解了自己束缚困顿之人,不过,此时,她也拘着自己,不让自己剜了阿爹阿娘的心肝。
不,不是阿爹阿娘,是贼人!
身为厉鬼,想到这,薛宁仍然是心中大恸,过往的爱和恨交织,分不清彼此,每一次的剥离都是鲜血淋漓。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恨我都知道。”潘垚看着薛宁的目光中有怜惜。
“可姐姐不该沾了罪孽,让这黑了心肝的人脏了你的手……往后,姐姐能有自在的日子,他们不值得,不值得让你赔上自己。”
“行了恶事,自是会自食恶果,他们会有报应的。”
“来——”潘垚冲薛宁伸出了手,“我会寻一处地方,将你身上的煞气化去,等你再醒来的时候,这一切都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