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道她写信回来说自己过富贵日子了,是想着拉拔亲戚一把?天真!”
“老话怎么说来着?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人这是朝咱们炫耀来着!”
陈清水和陈学龙被说得一愣一愣。
林芳莲还意犹未尽,“有这愁的功夫啊,你们不如去沙场多拉一船的沙,还能多赚个几块,不比在这又抽烟又叹气的好?”
真是费钱又伤身!
“过日子这事,只有自己立起来,谁都别去指望,爹妈也甭指望!”
最后一句,林芳莲板着脸,冲着陈学龙说的。
陈学龙摸了摸鼻子,颇为悻悻。
父子俩对视一眼,苦哈哈一笑,这会儿倒是没了愁苦。
两人依然可惜心痛陈玉梨人没了,毕竟沾亲带故,是个亲戚,可那惶惶然却没了。
也是,过日子得靠自己,他们本也没指着这富贵亲戚过日子,是没啥好愁的。
“是是是,是我想岔了。”陈清水站起了身子,弯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回头我问问,在不在咱们这儿办席修墓,要是办,回头送一份帛金,咱们送玉梨一程。”
林芳莲见屋里没了那乌烟瘴气,哼了一声,转身继续择菜,不忘使唤道。
“地上的烟头自己扫干净啊,没得一个个在家和大爷一样,惯得你们!”
……
白鹭湾。
徐家人也在谈论,这陈玉梨没了,尸身有没有送回白鹭湾。
世人都讲究落叶归根,就是古时因着战火动乱,抑或是天灾人祸而远走他乡的人,有着机会,后人都会依着祖上传下的话,寻故乡宗祠。
“不知道呢,徐平和莳树也没说,就捎了个信回来,说人没了,让给娘家报个信。不过啊,香江那么远,我估摸着,他们是不回来了。”
“是啊,得坐大轮船坐飞机才能到的地儿,还得办一堆的手续,人都凉得发僵了,还怎么回来?玉梨福薄,好日子才过多久,人就这样没了?”
“怎么没的?”
“……听说是病,啥病咱也没问,徐平哭着呢。”
“病了?我记得…她还不到四十吧。”
“三十有六,和我媳妇同年,我记得。”
“真是黄泉路上无老少。”
“……”
众人议论了几声,天黑了,摇着头便也散了。
……
香江,某一处殡仪馆里。
只见前来吊唁的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庄严肃穆,手中拿一朵白色菊花。
灵堂中挂着女子的照片。
大波浪的头发,笑得灿烂,那是陈玉梨的照片,时髦又妩媚俏丽,半分没有以前在白鹭湾时的影子,要是家乡来人了,瞧着照片都要恍惚认不出来人了。
灵堂中间门一口红棺,里头躺着闭眼的陈玉梨。
她画了妆,压身的放着一些菊花,靠近有丝丝冷气,那是天气热,旁边特特搁了些冰块。
翁玉萍上了一柱清香,又拜了拜,这才往一旁退去,站在了自己儿子徐清的身边。
她目光落在前头的徐莳树和徐平身上,又看了一眼棺木,没什么表情地感叹。
“是个福薄的。”
一场感冒,人就瘦了这么多,在香江这一两年养出的好容貌,一下就没了,像那衰败干枯的花,这尸身让人瞅了还心惊,不禁诧异一句,竟瘦到了这种程度?
要不是花了大钱寻人装扮了一番,都不敢让人瞻仰遗容了!
翁玉萍是徐清的妈妈,和陈玉梨算是妯娌关系,因着都带一个玉字,两人颇有些瞧不顺眼对方。
如今,人死如灯灭,过往的嫌隙在生死面前,不值一提。
徐莳树沉默着一张脸,给每个前来吊唁的人鞠了个躬,回了礼,声音轻又平稳。
“有心了。”
来人瞅着这身量颀长又清俊的少年,无不心生感慨,拍了拍人,道一声节哀。
“啧…真是鸡窝里飞出了凤凰,我怎么瞧莳树这孩子,那都没有半分像他爹妈的。”
翁玉萍侧了侧身,瞅着徐莳树和他老子徐平,分外瞧不上徐平这个老太爷外头带回来的血脉,还老是自诩是沧海遗珠的老男人。
对着徐莳树,倒是眼里有忌惮。
徐清眼里有同样的忌惮。
谁能想到,如今徐家的大半身家,它竟然在这毛头小子身上!管家也只听着他的话,祖上传下的一些旧物,也在他手中。
似是注意到目光,徐莳树抬起了头,目光冷又幽。
冷不丁地和这目光对上,徐清连忙移开,待反应过来自己的退缩,他面上又带上了几分狼狈和莫名。
怕啥!
就一小孩!
“我的乖乖,”旁边,待徐莳树的目光移开了,翁玉萍松了口气一样地大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