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 许多往事被时光长河的流沙掩埋,后人不知其中的是非曲直。
不过,对于彭一耘这样的鬼差却不一样。
数百年的光阴, 对于他们来说, 这些往事,只需要他多想想,脑袋瓜动上一动, 事情便能想起来,有些许印象。
见潘垚这样的小姑娘瞧着自己,一双杏眼明亮有神,别提多机灵了。
莫名地,彭一耘有说古的兴头。
唔, 这大抵就是凡间爷爷疼爱孙辈的慈爱吧。
彭一耘将哭丧棒往地上杵了杵, 皱了皱眉, 开始回忆, 道。
“缝尸这活阴气重,女子属阴,多接触自然不好。不过,女子心思灵巧,眼明手伶俐, 也比男子坐得住, 天生便比男子擅针, 如此一来,仇家缝尸一脉倒是也不拘,他们的传承是男是女。”
“数百年前,仇家一脉之所以被灭绝,据说是姐弟阋墙。”
姐弟阋墙?
潘垚将视线看向一旁的仇婆婆。
只见她从彭一耘提到缝尸匠仇家开始, 面色便沉了些,那被灵炁束缚的手攥紧了些,眼皮耷拉,下颌骨也咬紧。
虽然一声未言,种种迹象却表明,这仇婆婆,她定然和缝尸匠仇家有着莫大的关联。
彭一耘继续回忆。
“仇家祖上与一位道人有过约定,要为道人做一件事,那一次,仇家继承人的考核,便是和道人的那一个约定有关,并以此为判。”
道人?
潘垚瞪大了眼睛。
她和玉镜府君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想起了有度真人。
潘垚恍然。
是了是了,偃骨制三器,成藏魂瓶,藏魂坛,藏魂鼎,其中,瓶藏手足,坛藏五脏六腑,鼎藏头颅,这样将自己一分就分成好几份,可不是得缝合么。
不然,再是偃骨资质,这零零碎碎的,它也不得用啊!
“府君,府君。”
玉镜府君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牵动,低头一瞧,就见小姑娘晃了晃自己的衣袖。
她皱巴着张小脸,一副心有戚戚模样。
“你这师兄是个能忍的,你栽在他手中,倒是也不冤,不是咱们技不如人,是不如他心狠手黑。”
可不是能人么,一般人还真没法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四分五裂,好比五马分尸呢。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这是舍下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主儿!
潘垚总结,“是个疯子!”
同时,潘垚对于这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有度真君更加忌惮了。
遇到坏人不可怕,怕的是遇到那种疯子一样的坏人。
深井冰,可怕!
玉镜府君回忆起有度真人,喟叹一声,不得不感叹一句。
“师兄心性卓绝,确实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
仇家的事,太过细致的,彭一耘一介外人,其中内情倒是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自仇家考核过后,仇家的继承人定成弟弟仇景明,由他来完成先辈和道人的约定。
姐姐仇春和很是不甘,最后入了魔障,屠了仇家满门,一个不剩。
最后,仇春和也不见踪迹,仇家的传承自此断绝。
彭一耘想着那时接的仇家亡灵,都忍不住摇了摇头。
“是个心狠的,尤其是她那弟弟仇景明,身上没一点好肉,连魂魄都不全了。”
“手足一场,只是为了这家主之位,便如此行事,这仇家大姐心性残忍,到底是将事情做得太绝。”
“呵!”这时,一直不言一语的仇婆婆冷笑了一声。
众人朝她看去,就见她一脸的讥诮。
“道听途说也好在这大放厥词,到底是谁心狠,这事还两说,依我看,仇家不是断在姐姐仇春和手里,它是断在弟弟仇景明手中!”
彭一耘皱眉,“你又是从何得知?”
从何得知?
仇婆婆冷笑一声,“我便是你口中的姐姐仇春和,你道我知是不知?”
这话一出,潘垚和彭一耘都朝仇婆婆的脸上看去。
只见她满脸的褶子,虽然老,却也鲜活。
可那仇家之事已有数百年的光阴,这仇婆婆,她竟然活了这么久?
潘垚仔细地回想自己方才和仇婆婆的交手,觉得她这数百年的修行,倒是也没有非常精深。
估计,这仇婆婆就顾着延年益寿了。
仇春和没有理会两人,她眉眼一垂,兀自陷入自己的回忆中。
仇家缝尸,吃的是死人饭,也有几分神通,平时遇到诡异不太平的事,村人也会寻仇家人看看,因此,仇家在乡间的名声也颇好。
更因为他们祖上与一只蜘蛛精有恩,蜘蛛精认了仇家做主人,借助千年蜘蛛精的蛛丝,仇家不但能缝尸,还能缝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