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橘气得背过了身,不想去看自己的婆婆,也不想去看那新进门的弟媳妇。
“那咱们去哪儿过?”孙永传问道。
饶是自个儿的亲妈,被分去了老宅,孙永传的心也冷了。
这几年,大哥大嫂一通闹,自己把自己分了出去,平时也就看顾看顾爸妈,下头的弟弟妹妹,还是他和玉橘操心得更多。
哪里想到,这越是老实,越是孝顺,爸妈反而越不当他是一回事。
“咱们去老宅里头过!”张玉橘一锤定音。
……
夫妻两人都是麻利性子的人,一说要搬到老宅,心思浮动,那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砍了一根细竹,片了竹枝,将竹枝缠在竹竿的前头,清了清老宅的蜘蛛丝,又拧了布到处擦了擦。
外头鞭炮接连的响起,孙永传和张玉橘也只闷头忙着打扫卫生。
……
陆陆续续的将家当搬进了老宅,天已经黑了。
“噌!”火柴划过火柴盒边缘的磷片,只听噌的一声,火光微微亮起。
孙永传拿手拢着这点火光,靠近桌上的蜡烛,轻轻一碰,蜡烛点燃,给这屋子投来豆大的光团。
孙永传挥了挥手,将火柴上的火光灭去,徒留一缕青烟。
“这几天,咱们先克服下,家里点个蜡烛,再不成还有手电筒。”
“等初八初九的时候,大家伙儿上班了,我再去店里买些电线,到时自己拉个灯。”
“恩。”张玉橘捶了捶发酸的腰,低声应下。
夫妻俩人都有些沉默。
这个年,他们能记一辈子。
“我去看看孩子睡了没。”张玉橘起身。
等她再回来时,正好瞧见孙永传手中拿着张剪纸,正往墙壁上贴去。
张玉橘愣了下。
“孩子睡了没?”孙永传贴好剪纸,才将折角抚平,就听到了张玉橘的脚步声。
“这是……”张玉橘迟疑。
今年是牛年,金牛报春的图案比较好卖,她记得这家里是没有留这份剪纸的。
“这可不是你那里拿的。”孙永传连忙开口。
虽然是卖剪纸的,他们家却没有贴剪纸的习惯,就像泥瓦匠住草房,卖盐的汤淡,卖炭的冻死……
无他,家贫而已。
四方的红纸也是要用钱买的。
分家这事,孙永传已经觉得很是对不住妻儿了,自然是能省的地方则省。
他也怕张玉橘误会自己大手大脚,铺张浪费。
“我知道,家里没这份剪纸。”张玉橘开口。
正是因为家里没有,所以她才奇怪。
“前几天时候,一个小姑娘送我的。”孙永传想起这事,还笑了一下,“刚才我在棉袄的口袋里摸到的,想着咱们也贴一张剪纸,添一份年味儿,来年也能更好。”
孙永传拉住张玉橘的手,入手是粗糙的触感。
操劳十数年,如今只得了个老宅。
过了片刻,孙永传拍了拍张玉橘的手,轻声道。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夜色愈发的黯淡,月牙儿似的月亮挂在天畔,投下熹微的月光。
时针接近十二点,到处有鞭炮的声音响起,在十二点的时候,达到了最大声热闹的一刻。
这是守岁的村民放的新年里的第一响鞭炮。
玉鼠追冬去,金牛报春来。
又是新的一年到来。
……
“我来放,我来放。”潘垚手中拿着一根清香,点了鞭炮的炮芯。
熹微的火光顺着炮芯,嘶嘶的朝炮竹爬去。
“丢呀,丢呀,快丢!”旁边,潘三金瞧得着急。
潘垚将炮竹丢开,正好在半空中炸开,噼里啪啦的一阵响,落下满地的红碎纸。
“好好,”潘三金捧场,“这是满堂红,寓意着咱们家今年红红火火,盘盘好手气!”
潘垚超大声,“红红火火!”
周爱红:……
打量谁家的鞭炮不是红色的呀。
“好了好了,快把这鞭炮放了,然后都给我睡觉去!”
潘垚和潘三金两人拉长了声音: “哦。”
周爱红笑嗔,“又作怪!”
后半夜时候,鞭炮声愈发了小了,只偶尔零星几声响起。
伴随着鞭炮声,潘垚的呼吸渐渐绵长,远处的星光一闪一闪,映衬着她的呼吸,星光月华交缠流淌而下。
“来。”睡梦中,只听一声声音响起。
柔和且缓慢,犹如山间门的一汪清泉。
潘垚睁开眼睛,撑着手坐了起来,只见床铺上,肉身睡得正憨甜。
犹如一阵风,又像是一道光,意随心动,下一刻,潘垚落在了小庙的屋檐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