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衣是人的威,钱是人的胆,这话半点不假,荷包鼓鼓,李耀祖的嗓门好似都大了两分。
“莳树你知道吗,你家来的亲戚,听说是香江那边过来的,瞧过去就特别的体面。”
“啧,那衣裳,那裤子鞋子,咱们这旮旯地方见都没见过,就跟电视上演的一样,一瞧就是大城市里来的。”
李耀祖将手指头往自己头发上一插,再往后头一薅。
他想着徐家这香江贵戚的样子,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得买瓶摩丝,也梳一梳这大背头。
保准差不了人家几分!
……
香江?
徐莳树抿了抿唇,“谢谢耀祖叔告诉我这消息,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了,您忙您的事儿去吧。”
说完,徐莳树脚步加快,抬脚往自家方向走去。
“滋啦”一声,李耀祖单脚撑地,手把着车头,眦了龇牙。
嘿,这小子,别以为他听不出来,说得再客气,那也是送客的话。
按理说,徐莳树这么一说,李耀祖这样的成年人,就应该知趣的不再跟上。
不过,李耀祖是什么人?还没有养鸡之前,他是能半夜去隔壁村摸坟的浑人!
徐莳树这样的一句话,听在他耳朵里,就跟毛毛雨一样啦。
毫无轻重。
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同喝一江水,都算自己人,这徐家的事,怎么能算是别人家的事呢?
远亲还不如近邻呢!
他得去瞧瞧,说不得还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就算帮不上忙,添一份热闹,也是添一份年味儿嘛。
想通了这,李耀祖吹了吹口哨,长腿一蹬,骑着车又跟上了。
……
徐家那儿,因为来了香江过来的大客人,早就围了好几个村民,都是瞧热闹的。
陈玉梨和徐平又将腰板挺直了起来。
“树儿呢?怎么还不回来?”徐平探头,看了一眼在自家堂屋喝茶的贵客,面上又带上了几分着急。
“问了问了。”陈玉梨拉了拉徐平,嗔了他一句,“你别晃悠,晃得我脑壳疼。”
“好好,我不晃,这不是见着天快黑了,树儿还没见人影,我这心里着急嘛。”徐平也好声好气。
陈玉梨声音放轻,“我都打听清楚了,我那堂哥给树儿找了个活,树儿跟着芭蕉村的人去镇上卖鱼了。”
“看这个时间点,应该是快回来了,咱们再等等。”
“你那堂哥!”徐平又皱起了眉,似乎是想着什么,末了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懒得和他们这些人计较。”
“是啊。”陈玉梨附和,“咱们大气一点,大气才有财气。”
陈玉梨说完这话,徐平腰立马将板直的腰,板得更直了。
财气还未到,先把大气显摆出来。
眼见着宽裕的日子又要重新回来,甚至可能还能更富贵,徐平和陈玉梨两人齐齐忘了前两日的罅隙,亲亲密密,和和乐乐。
雪花膏,珍珠霜,蛤蜊油,口红……这些东西不给婆娘买,还能给谁买?
媳妇涂口红,那是樱桃小口,燕语呢喃,香的是自己呢!
大烧鹅,大烧鸡,下酒的卤煮肉菜……百乐啤,二锅头,这汉子间喝酒,喝的能是简单的一句酒吗?那是情谊!
都是为了这个家,在外头的应酬呢。
徐平和陈玉梨对视,眼里各自有懊恼和歉意浮上。
媳妇,对不起。
当家的,我也有不对。
两人交手一握,一切情谊,尽在眼波流转之中。
“莳树还没有回来吗?”这时,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
夫妻两人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出声的是香江来的贵客。
这会儿,他坐在堂屋里,手中捧一个大茶碗,吹了吹上头的茶叶,浅浅地喝了一口。
明明才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愣是有种贵气和矜持。
在徐平和陈玉梨眼里,这个年纪,本来该是愣头愣脑的小子,别的不说,就他们村这半年发财的李耀祖,甭管腰包多肥,出手多阔绰,都有种蠢兮兮的样子。
但这人不一样啊!
只见他穿一身电视上才有的,叫做什么西装的衣裳,工整又体面,外头披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
那布料,那裁剪……他们哪里见过哟。
活脱脱就是画报里出来的嘛。
“没,没呢。”徐平有些打磕巴。
陈玉梨一拍大腿,耷拉下眉眼,开始唱念做打。
“都怪我和徐平不争气,这段时间,家里闹饥荒,孩子就托他舅舅讨了个活,今儿跟着别人的船,去镇上卖鱼获了。”
说着说着,陈玉梨眼里沁出点泪花,抓着自己心口的衣裳,心痛难耐模样。
“孩子才这么大,就这么懂事,我这心里啊,实在是恨自己没本事,也恨他爸爸窝囊。”
说完,陈玉梨捏了拳头,朝徐平砸去。
徐平也懊恼模样,任由陈玉梨动手,脚步微微一踉跄,好像吃痛一般。
“唉,是懂事的好孩子。”堂屋的官帽椅子上,徐清眉头一蹙,微微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