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悦觉得,这是属于自己的乐趣,全世界几亿人,只有她懂得的胡成的美。
“是吗?”宁悦想,我只有一张信用卡的副卡,算是把钱交给我吗?她没说,郑阿姨自然也不知道。
后来她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这个认知曾经让她难过得无以复加,可她居然神奇地挺了过来,并且已经痛得习惯了。就像每月例行一次的痛经,要死要活,然后继续活。每到这个时候,她就像一个旁观者,看着另一个自己从深渊里爬出来,自虐自残,闹够了再慢慢爬回深渊。
郑阿姨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宁悦。妻子还在月子里,丈夫就出差到外地许多次了,换谁都知道有问题。她说:“父爱如山嘛!最好的父爱就是像山一样坐旁边不动,不添乱就是好的啦。要我说啊,有了孩子以后,最没用的玩具就是父爱啦,在屋里碍事,放出去挣钱才好。男人嘛,只要把挣回来的钱交给你,就是负责啦!”
她疼,也不疼。她恨,也不恨。
宁悦松了口气。大家都是这样的,母爱不是天生的。可是爸爸呢?
大概,这就是麻木吧?
“真的。你养只狗,照顾得时间长了,不也一样吗?人也一样。”
“你怎么了?”胡成捂着脸,看起来打得不轻。
“真的?”
他敏锐地注意到宁悦的不对劲。强烈的危机感让他瞬间绷紧,好像一头亮出獠牙发出低沉狺吠的野兽。
郑阿姨叹口气,说:“生完孩子都是这样的,没有人天生就会当妈,不过是照顾的久了,有了感情,也就舍不得了。其实亲生的收养的,都一样,没有天生的感情,都是慢慢带出来的。”
熟悉他的宁悦毫无障碍地感受到危险的信号,那一瞬间她甚至觉得眼前站的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随时可以扑过来掐死自己的人。
“没事了。”宁悦重复着。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
郑阿姨说:“孩子睡了,没事了。”
当年他们就是这样认识,并且自己也正是被这种危险吸引,最后才成为他的妻子。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床榻一歪,郑阿姨进来坐下。手里端着一碗热水,递给她。宁悦呆呆地看着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不知道她看出了什么。
宁悦相信一物降一物,她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为胡成这头野兽套上嚼子的。可是现在,她觉得并没有驯化他,反而把自己成了一头困兽。
宁悦流着泪,仰面朝天一动不动。
宁悦心头有些烦躁,她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说:“有个叫田秋子的姑娘今天来找我,”她观察着胡成的表情,继续说,“她胡说了一些东西,我没空理她,叫保安把她撵走了。”
或者,独自一人,用自己的后半生去承诺这个生命吗?不,她不敢,也不愿!她是懦夫,她没有母爱,她甚至自私地想要杀死自己的孩子!她害怕,她绝望,她希望世界在她带走孩子时迎来末日!
胡成的脸抖了抖,看着宁悦没有说话。
她知道自己生了一个人,一个小生命。可是这个生命太过脆弱,脆弱到甚至不需要她的手指,只要稍稍改变一下姿势就可以结束。而自己潜意识里对这个生命的渴望其实远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强烈,事实上,最强烈的渴望是重新回到过去,回到那个没有孩子的时候!她要自由,要安全,可是她的爱完了,她的幸福没有了,她能带给这个孩子的还有什么?她要带着孩子生活的这个屋檐下,这个叫作“家”的地方,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宁悦随意地问:“真的?她说的。”
是的,我刚才,那么想杀了他!
胡成摇了摇头:“什么真的假的。现在的女人看男人有点本事就倒贴,你别理会!我每天忙得不行,哪有时间弄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