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老教授对视的这瞬间,相望无言,一眼万年。
是指惊恐了一万年!
宋漾被吓得弹射而起,腰部猛地撞到桌沿,伴着一声高亢的悲鸣,又一屁股摔回了座椅上。
老教授吹胡子瞪眼,那表情波涛汹涌,似乎在酝酿一场海啸。
在四周欢腾的笑声中,纪听的轻笑被掩盖下去,陆随安凑过来:“漾漾要完蛋了,他还不知道崔老的脾气吧,人送外号美院海德拉。”
“开学第一堂课我就说过,我的课上一律不许看手机,你几班的,学号多少。”
老教授嗓音沧桑,语气平缓却又盛气凌人,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知道崔老又要扣平时分了。
宋漾被吓坏了,瑟缩在座位上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鸟:“老师,我、我我其实不是美院的……”
“不是本学院,那你是哪个院的?”老教授怒气更甚,扬起手中书本往桌上一拍,“既来上课,为什么不遵守课堂纪律?”
宋漾赶紧伏低了身子,合十双手,一副俯首称臣的卑微姿态:“老师,其实我久仰您的大名,知道您艺术造诣颇深,毕生心愿就是来到您神圣的课堂,接受您春风化雨般的灵魂洗礼,因为您,我爱上了人体艺术这门课,开始刻苦钻研人体艺术的学问,在您讲授的时候我也在躬行实践,都说纸上得来终觉浅,亲手试试才知浅不浅,哈哈……”
他说完便绝望地闭了眼,心说毁灭吧,这下丢人丢大发了。
谁知老教授对于这一通阿谀奉承挺受用,怒气削减了不少,片刻后开口:“那你刚才看什么看得津津有味?”
宋漾顺水推舟道:“您刚刚不是讲到人体结构机理吗,所以我在网上找了张图片来从专业角度进行分析,活学活用嘛……”
“是吗?”老教授将信将疑,伸手拿起宋漾的手机端详片刻,“那你去讲台上,和大家分享一下你的分析成果吧。”
宋漾:???
如同一道闪电从头顶劈下,他惊得嘴巴大张,傻愣在了原地。
老教授眼睛一眯:“你不是刻苦钻研,躬行实践吗?”
“是、是,没错……”
“那就去吧,让同学们也学习学习。”
周围的人开始鼓掌,宋漾处于全教室焦点逃脱无能,他咬咬牙,深知是祸躲不过,这下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老教授带着他走到了教室前端,又吩咐课代表通过蓝牙把那张腹肌照传到电脑上。
宋漾站在讲台旁手足无措,脑子一热,趁老教授没注意,他灵活转身,一个蝶舞绕梁避开讲台,如同脚下生风似的冲向教室大门,旋即逃之夭夭。
什么是祸躲不过?明明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然而前后不到半分钟,他又怂着肩膀,在一教室人茫然的注目中,回到教室门口。
后知后觉自己手机还在老头手里,他终究认栽了。
都说我命由我不由天,但我宋漾的命苦不堪言,由不得我。
和老教授对视两秒,他主动狡辩:“我刚刚出去打了个喷嚏,现在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黑板旁的多功能电子屏上,那张万恶之源腹肌照被放大了20倍,清晰展现在众人的眼前,坐席上听取蛙声一片,都在对于这美艳的腹肌啧啧称奇。
“你从专业角度分析给大家听听。”老教授退到旁边,把主场让给宋漾。
陆随安被惊呆了:“不能怪漾漾,这张肌肉确实好看,对吧纪听……诶?纪听,你咋了?”
纪听不敢直视电子屏,垂着眼睛,局促地拿手挡在额前,努力掩饰自己表情的尴尬。
周围同学的探讨声入耳,只有纪听知道,这张去头的半裸上身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他顾不得陆随安的关心,手指轻轻在轻微泛红的颈侧挠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讲台上的宋漾同样狼狈不堪,背上急出了汗,他凝视电脑上的图,吞吞吐吐半天开不了口。
“怎么了?”教授问。
“在构思……”宋漾硬着头皮开始胡编乱造,“啧,这张人体吧,它首先有一种线条美,你们看这蜿蜒起伏的肱二头肌,这斜方肌,线条流畅度堪称一绝,劲道不失力量感,做到了真正的线形合一。”
老教授目光如炬,不置一词,宋漾手心捏了汗,一边讲述一边卖力比划:“其次是光影美,同学们看这两个凸起的大胸肌,给人强大的视觉冲击力,光线从斜上方打过来,这浅色的光影让肌肉的机理更加分明。”
“你家漾漾还挺会随机应变的。”陆随安拿胳膊肘推了一下纪听,“你说是图上的腹肌大还是你的腹肌大……问你呢,诶纪听,你怎么不看啊?”
纪听故作冷静地扶额,仿佛接受命运一般,安详闭上双目:“没事,眼睛有点酸。”
台上的宋漾还在变着花夸赞:“这副肌肉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上乘好肉,让我想起了古希腊的雕塑美学,例如大卫雕像,健硕的体态可以与之两相媲美。”
台下一阵躁动,大家都在笑,随后掌声四起,宋漾缩起脖子,小心翼翼望向老教授。
“说完了?”老教授睨他一眼。
“昂。”
“下去吧,下次蹭课的话别玩手机了。”教授抬了抬下巴,把手机递给他,“另外,大卫是意大利雕塑家米开朗基罗的作品,不是什么古希腊。”
宋漾拉长声音噢了一声,接过手机,灰溜溜夹着尾巴逃回座位上。
教授继续讲课,宋漾瘫在位置上四肢脱力,刚才短短几分钟像是过去了一生。
虽然社死,但是能拉着lis那个浪荡公子哥和我一起社死,这样想想便不那么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