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达成目的,即便要向自己曾经完全不放在眼里的人低头,也低得下来。
有了这样的本事,锦心在敬国公府好好活着,应该不会再是个问题。
她想了想,问:“姐姐可想过,这样做对自己有何好处?”
锦心低着头,双手仍是端正地握在小腹前,姿态柔顺,却有些僵硬,道:“我没想过我自己。我心里只想着小公爷的安危。”
锦鱼心头猛地一跳。
她转了转自己手上的铃铛杯,嗅了嗅茶水的香气,觉得有些烫手,便轻轻放下。借着手上这些动作,她飞快地理了理思绪。
锦心这样说有两个可能。
一个可能是真心。
一个可能是假意。
若是真心……锦心实在没必要在她面前演得如此平静。
你若真的担心一个人的安危,怕他一去不回,会不会哭着喊着求着他不要走?
便是她,当初明知江凌去赈灾不会有什么危险,担忧之心也是控制不住的。
现在北边不太平,虽说柳镇不会像个小兵冲在第一线,但是战场上毕竟刀枪无眼。
所以,锦心这样平静,多半便是假意。
若锦心是假意,那么阻止柳镇的目的何在?
为了能继续跟顾茹在敬国公府斗下去?直到把顾茹斗垮?
还是只是虚晃一枪,继续让敬国公府以为她对柳镇痴心不改?
看来是她小看了锦心。
锦心终于懂得玩心机了。
不过,她仍是不赞同这样机关算尽的做法。
她想了想道:“这里并无外人,姐姐若是对小公爷仍是痴心不改。那也就罢了。若是……姐姐如今已经放下,不如就彻底放下。想来你若想和离,他们也不会阻止。姐姐还年轻,还有几十年的光阴要过……”
这都是肺腑之言。
也是真心替锦心打算。
锦心低着的头,一动不动。
可是锦鱼却看见一滴泪落在了她腹前紧握的手背上。沿着手背微凸的青色经脉滑落。
然后,锦心轻轻地摇了摇头,黑鬓上那一朵白毛菊晃了几晃。
她还是那么的固执。
锦鱼想了想,道:“你若能说清楚,这样做对你有何好处,我便帮你。若是不然,我又为什么要帮你?”
锦心默默半天,从衣角抽出一条白色丝绢手帕按了按眼角。
“能有什么好处呢?不过是叫小公爷明白,我对他的一片真心罢了。”
锦心的声音很淡,跟一抹轻烟似的。
锦鱼知道锦心是不会跟她交心的了。
也罢。
她点了点头,问锦心什么时候去见敬国公夫人。
锦心道:“我婆婆听说你肯来,高兴得很,说今儿这顿饭,她来请,也顺便叫你见见柳家的亲戚。”
锦鱼不由暗暗汗颜。
原来敬国公夫人还没忘了她是干女儿这事。
说来倒是她的不是了。
便与锦心又闲话了几句,锦心看看屋角的更漏,见时辰差不多,这才站起来,领她出来。
因敬国公府极大,平素她来都是坐小轿的。
今日锦心却没安排,只与她一路行去,顺便替她介绍了一下敬国公府各处。
锦鱼虽兴致不高,可敬国公府果然是辉煌炫丽。
她去过宫里,也去过定北王府。
虽然按制,敬国公府没有定北王府大,可是论楼宇的精致,却是不输定北王府。
花草葱郁,秋菊红枫随处可见。
锦鱼看走向,竟不是往二门上的争迎堂去,便知道是去敬国公府内院家宴之处。
到了一处四角攒尖山顶的屋宇,轩昂气派,挂着黑底大匾,上书《蓬岛仙聚》四个金色大字。
外头站着的丫头殷勤地迎上来,甜甜地叫道:“大奶奶,姑奶奶!”还张着一双大眼好奇地多看了锦鱼两眼。
锦鱼越发惶恐。
叫锦心大奶奶是正经,叫她姑奶奶算怎么回事?她不过是个干的。可是要叫干姑奶奶也怪怪的。
再想到豆绿说自己越来越像敬国公夫人……不由更是汗颜。
人家的作派可比她要大方多了。
她当初想着跟敬国公夫人交好,原是为了锦心,也是为了王青云。
虽有她是小公爷救命恩人这么一说,可说来都是人家知恩图报,屡次帮她,还待她如半个闺女。
当下暗暗改了主意。决定也认真把敬国公夫人当个干娘看。
锦心便道:“这叫聚仙堂,是家宴之所。”
一时两人进了厅,就见里面气派堂皇,屋顶悬着大灯,四周悬着浅杏色细罗帷幕,地上铺着整齐的金砖。
雕梁画柱的,中间放着四五张丈圆的大桌子。
桌子上铺设着同样浅杏色的桌帷,俱以金狮子坠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