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质问出了口。
现在摆在面前的选择其实并不多。
就算前面一地刀尖, 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她静静地站着,没开口,而是以一种坚如磐石般的姿态与王青云对峙。
她抛出了一个问题, 她在等一个答案。
王青云不动, 她亦不动。
此时的她像一个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正与对手比拼内力。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 谁也没说话,谁也没有动作,但两人看不见的能量已经交锋无数。
终于,王青云开了口,不过她说的是:“你再说一遍?”
当一个人跟你说“你再说一遍?”的时候, 其实并不是让你真的再说一遍,而是在威胁,是在告诉你, 你说了不该说的话,如果不赶紧认错收回,后果严重。
锦鱼是真的怒了。
有一种“我本将心向明月, 奈何明月照沟渠”的屈辱感。
但是她却没有发怒, 反而弯了弯嘴唇, 淡声道:“你没听清楚吗?”
反正已经豁出去了。
她不能让王青云把她压下去。
现在是王青云需要她的帮助, 而不是她需要王青云的帮助。
今天这一出, 多半是王青云想给她立规矩, 那她就给王青云也立立规矩。
大不了一拍两散。
她跟江凌还乐得不卷入那掉头的勾当中去呢。
左右逢源岂不更好?
王青云嘴唇抖了抖, 突然伏在桌上格格笑了起来,半天抬眼, 一脸无辜:“是底下婆子糊涂。”
好像一场无声的打斗落了幕。
锦鱼背心里微微有些冰冷。
这个答案,她不满意, 她要的是开诚布公。
物随心转,境由心生。
这个世界上,别人怎么对你,至少有一半是由你自己决定的。
她便朝王青云狠狠翻了个白眼:“你还装?”
王青云这才收起嘻笑,正色道:“卫锦鱼,你好大的胆子。”
锦鱼也正色道:“今日正好,改日你进了宫,再说这样的话,只怕隔墙有耳。我只问你一句,你想我待你,是朋友之谊,还是君臣之义?二者必不可得兼。”
王青云摇了摇头,却声音快慰地喊了一声:“赏月。”
赏月也满脸是笑,走到落地罩边,拉开了垂着的闪金梅红帷幕。
王青云起身道:“你随我来。”
锦鱼不解,跟着进去,绕到那落地罩后,就见墙上贴着一张五彩桃园三结义。
画前摆着一张翘头黑檀香案。
案上放着一只青铜香鼎,旁边有一只银制香盒。
地上还放着两个圆形玫红绣金色牡丹花的跪垫。
锦鱼心里隐隐约约有点明白王青云要干什么。
就听王青云:“你也知道,我母亲去世得早,就生了我与青山。家里虽有别的姐妹,可我心里,终归只有青山一个是真亲的。”
锦鱼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她以前是没有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还体会不到其中差别。
可现在她有了宁哥儿这个小弟弟。
便知道,即便她跟锦熙要好,也是不同的。
说她心无大爱也好,人便是如此。
血脉之亲的关系与别的总归不一样。
所以许夫人临死只顾着自己的子女,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与不平。
就听王青云又道:“你问我,是要朋友之谊,还是君臣之义,我都不想要。我想要与你义结金兰,我要你的姐妹之情。”
锦鱼内心震动。
忽然明白了王青云今日种种设计的用意。
不过是在考验她有没有资格做她的姐妹罢了。
她问的问题,也是王青云今天想要搞清楚的。
若她不够坦荡,不够勇敢,那她也不过是一个趋炎附势,畏权惧势的寻常人。
这样的人,在以后的夺嫡之路上,王青云怕也不敢真的交心以托。
她们要做的事,累极全族,危险至极。
最难的一关,便是彼此的信任。
她不怪王青云这样谨慎。
反而有些佩服王青云的心机。没有这样的心机,怎么去得东宫这样的龙潭虎穴。像柯秀英,她就完全不看好。不过是仗着与前太子妃有几分相像,得了眼缘,就作三作四,下场不会比锦心好多少。
她就单纯多了,没想过要试探对方。
当然也是因为,她之前虽与王青云交好,却没有想过,要好到义结金兰的地步。
“你可愿意?”
许是见她久久没有说话,王青云问道。
锦鱼点点头,笑起来:“那咱们今日扯平了。我帮你重重打了柯秀英的脸。你也帮我在众人面前出了一口恶气。自从出了许夫人那事,连国色天香园都受了影响,倒好像我也成了瘟疫一般。如今你出手,倒叫那些个势利小人瞧瞧,未来的东宫太子妃都跟我要好得很,谁还敢瞧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