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鱼与江凌出来到外头花厅见客。
这花厅是朴园最大的一间屋子, 在二门内。原来被方家人改成了四间房。锦鱼买过来后,把这四间房改成了两间。
一间在前,一间在后, 前大后小, 宽而窄。
这样既可内外有别, 请客之时, 后面这间也方便用来作些准备。
可是也有不好之处,这样一改,屋子狭长,未免显得有些不够敞亮气派。
不过锦鱼把前面的墙全都换成了步步锦的雕花隔扇门,靠板墙挂了个“反朴还淳”的名家匾额, 名家书画对联装饰,下面没放八仙桌,而是一对花梨木官帽椅, 中间一张方桌几。
两侧墙边放了翘头案,上面放着香炉宝鼎等装饰。翘头案前面,再放太师椅, 长条几。
如此一来, 倒是刚刚好, 虽不及侯府气派, 可也中规中矩, 庄重高贵, 叫人挑不出毛病来。彼此说话也近, 也方便。
她与江凌在主位落座,才叫下人去请许夫人。
过了一柱香的工夫, 就见门口出现两个人。身材高大丰满的刘氏扶着一个老妇人。
锦鱼心中大惊,与江凌起身迎上去。
背着门外的光, 许夫人的脸色在阴影里,黑而憔悴,两鬓已斑白,脸颊上竟是没有什么肉了,因此连下颌一起松弛如老妇。
这也没多久啊。
想来许夫人与锦心一般脾气,都是一辈子顺遂,突然失了丈夫婆母的欢心,撒泼打滚全无用,步步艰难,自己不肯接受,这才短短时日便成了这番模样。
相比之下,她娘被送到庄上十五年,自生自灭,仍能活得好好的,还把她这个女儿养得一点怨愤之心都没有,还真是了不起。
若是她娘也跟许夫人这般想不开,怕是早没了命了。
不过,这样的许夫人瞧着还是有些可怜。
锦鱼想了想,喊了一声:“母亲。”
江凌也跟着叫了一声:“岳母。”
许夫人却拿眼四处打量着屋子,似乎想挑出什么错处来,可又挑不出,半天失落地回过神来,颇是不快地问:“你姨娘呢?怎么不出来迎接我?”
锦鱼心里刚刚升起的那点恻隐之心顿时消弭无踪。
她指了指东首的座位,道:“母亲与大嫂子先请坐吧。”
许夫人似仍不肯,刘氏却在她的右胳膊上用力。
这时,一个丫头雾气般不知从哪里飘了上来,架住了许夫人的另一只胳膊,许夫人毫无反抗之力,便被架到了东边的椅上。
锦鱼:……
原来是晴雾跟了来。
看来许夫人今天过来,是她爹同意了的。
待许夫人坐下,她便命人上了茶水点心。
喝了半盏茶,她才笑道:“我娘还没满月呢。不知母亲来此有什么事?”
许夫人脸色发白,呼吸声重了许多:“你娘?当着我的面,你叫她娘?”
口气虽远不像从前那般凶狠,也仍然是一副居高临下的质问口吻。
锦鱼心下愠怒,冷笑道:“夫人!这里可是在朴园。而且我娘已经是个宜人。我想叫她什么夫人也管得着?”
许夫人不会以为她跟她娘还是侯府姨娘庶女,可以任她欺负吧。
既然觉得她叫秦氏“娘”伤了颜面,那她之前叫许夫人那声“母亲”也是多余。
许夫人呼哧呼哧喘得更急,转眼看向江凌:“我曾经答应过你要善待你媳妇的。可你也见到了。她哪里把我这个嫡母放在眼里?本朝以孝治天下,这样忤逆不孝的媳妇,若是我一状告上去,怕是连你也要叫御史参个治家不严。”
锦鱼见许夫人居然去找江凌帮手,实在觉得有些滑稽,便也不说话。
就听江凌微微一哂,道:“夫人,我家娘子孝顺生母,为之求取了诰命,皇上都点了头。何错之有?莫不是夫人对皇上还有意见?”
许夫人瞪着发黄的眼眸,怒容满面,半天,咬了咬牙,道:“你只顾着宠你媳妇,连官声都不在乎了么?”
江凌淡声道:“若是我媳妇不痛快了,我要那官声做什么?”
锦鱼别过脸去,忍笑忍得实在辛苦。
许夫人真是的自讨苦吃。
论口齿,许夫人以前就不是江凌的对手。现在江凌又在官场上浸了油,许夫人哪里还是对手?也不知道她来这里是想干什么?见了她,莫不是新仇旧恨都涌上心头,倒忘了原来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