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去时, 除了一个引路的小太监,外面已经没有忙碌的宫娥了,却在地上放着一个红漆木盘, 上头有插花需要的剪子、丝带、铜丝、占景盘等物。
那小太监便道, 这十二桌以十二干支取名。一共三排, 每排四桌。
从最前排开始, 从左到右,为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她便顺着走了一遍,查看花枝形态。
看完一遍之后,她便掏了几枚金叶子塞给带路的小太监,请他暂避。
那小太监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没说话。转身出去了。
锦鱼便挑了第一排第二张丑字桌,不是因为这桌插得最好看,而是因为这张桌上的梅花, 花儿繁盛些,方便她取舍。
便抱着瓶子,放到那红漆木盘子上, 将里面的两枝朱砂梅都拔了出来, 重新调整了高低疏密, 用铜丝固定住, 从各个角度都看了一遍, 这才满意, 又抱着瓶子放了回去。
前后也不过一柱香的工夫。
她便回去了。就有小太监送上纸笔, 她提笔写了,吹干纸面, 折成四折,递还了小太监。
那小太监便把那纸条放在黑漆盘子里, 双手托着站在皇后娘娘身边。
皇后娘娘斜了那小太监一眼,见他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这才吩咐叫姑娘们进来。
一时花团锦簇地进来了十五名姑娘,都是豆蔻年华,又都出身高贵。
不过人人都站着,只有锦鱼,因为是先进来的,得了个绣墩,这时便也站起来,与众人一处。
可众人也早就瞧见了她。
王青云眉尖微蹙,见锦鱼额上多了个怪里怪气的额饰,心中狐疑。
皇后娘娘要赏锦鱼东西,怎么会赏了这样一件奇怪的首饰呢?平素也戴不出来。
而钟微却是见过这苗族饰物的,知道这东西看着好看,其实并非纯银,反而以黄铜为主,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
又见这额饰把锦鱼额头遮得十分严实,不由心中掠过一丝担心,与锦鱼对了对眼神。
锦鱼不动声色地撇了下嘴角。
钟微便知道,大约之前叫锦鱼进来并不是什么好事。可见锦鱼态度沉稳淡然,心知就算有什么,锦鱼也已经处理好了。应该不至于需要担心太多。便弯了弯眼角,偷偷朝锦鱼竖了下大姆指。
锦鱼莞尔。
她们这番眉来眼去,全落在长宁郡主眼中,却不知道她们两个在搞什么鬼。虽然她身份高贵,可这样的场合也不敢放肆,只能噘着小嘴,瞪了她们两个一眼。
锦鱼嘴角不由翘得更高。
其余姑娘如周寒婷是见过锦鱼的,见她头上多了个怪里怪气的首饰,便都猜定是皇后娘娘赏的。心里都道,难怪长宁郡主说跟她坐一起都是福气。果然不错。不但被单独召见,还得了座位,得了赏赐。真是天大的恩宠,心中又是羡慕,又是担心,都怕她在皇后太子殿下跟前说了自己的坏话。
皇后娘娘高高在上,一眼扫去,笑道:“果然你们个个都是好的。”又说了几句嘉许的话,才道:“刚才先召了卫五娘子过来,是因今日是花神节。虽百花不开,所幸尚可踏雪寻梅。我便命她插了一瓶梅花,礼敬花神。一会儿你们去把它找出来。既考考你们的眼力,也考考卫五娘娘的花技,也算一番意趣。”
便示意那托盘子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便口齿伶俐地把规则说了,让各自都到外头去选花,回来写上桌名还有自己的名字,呈来。
大家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正是爱玩的年纪。既得惊异,又觉有趣,便都兴冲冲跟着蔡公公去了。
一时回来,纷纷提笔写了,呈给蔡公公。
这蔡公公收齐了,正要一一读出,不想却听人道:“不如孤来。”
男子的声音,却是太子。
皇后娘娘嘴角高挑,美目流光,意味深长地道:“倒也好,所谓字如其人。如此认起人来倒也方便。”
太子便开始一个一个念出,反由蔡公公来记录哪一桌得的投票最多。
才念了七八人,便已经有五人选的都是同一桌,是个巳字。
皇后娘娘便扫了锦鱼一眼,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锦鱼却是一动不动,端正地站着,半垂着头,看不出来是欣喜还是失望。
皇后娘娘心里不由有些异样。
这卫五娘子明知已经中了圈套,必输无疑,倒是沉得住气。
按理说她没必要耍什么手腕,便让这卫五娘子出回风头,做了敬国公夫人的干女儿,也没什么打紧的。
可是她就是心有不甘。
明明刚才她都一口否定了,意思那么明显,敬国公夫人竟然还要抬出国公爷来反驳。
这丫头胆子更是不小,还敢跳出来帮腔。
若不是这讨厌的丫头,敬国公府又怎么会娶个扫把星卫锦心,搅和了她选太子妃的事,还害她白受了这一个月的罪?
若是叫这丫头真成了敬国公夫人的干女儿,她这个皇后娘娘岂不白当了?
因此刚才她派了身边最伶俐的小太监阿重去领路,还偷偷示意他故意把桌号说错。
今日的插花其实都出自一人之手,水平相当,如果锦鱼水平不是明显高过此人,那么票数必然分散,不可能出现七八票都集中在一桌上的可能。
如果卫锦鱼确实天纵奇才,那么就算是所有人都选了她。她写的桌号也是错的,也不可能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