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惊讶不已,又一个人闯入视线。一身宝蓝回文织锦带白狐狸毛的衣裳,衬得他更是脸如白玉版,身似凌云竹,气定神闲。
竟是江凌!
就听有人喝道:“你怎么来了!”
锦鱼就见小公爷柳镇腾身站起,直奔江凌而去。
“我叫他来的。”
景阳侯神色严肃,径直到许夫人身边坐下,又指了指下首一张椅叫江凌坐下。
江凌便告了座。
敬国公也喝了柳镇一声,叫他坐下。
柳镇满脸胀红极不情愿愤然坐下。
许夫人今日倒格外沉得住气。竟还笑着问了景阳侯几句路上好不好走的废话。
可这几句话说完,场面气氛便好像那檐上的冰棱一般,冰得硬梆梆的,却又摇摇欲坠,十分古怪。
锦鱼站得久了,脚下本就发酸。众人都在说话时,倒还立得稳当。这一静下来,只觉得分外难熬,心下一横,悄悄退了出来,吩咐那小丫头一声,直接绕到花厅前头。
门口自然堵着不少许夫人的心腹婆子。
那小丫头便上前通传:“老太太知道今日之事,虽身上有病,仍是十分记挂。因命五姑奶奶过来替她老人家听听,一会儿好去回复。”
那些婆子早得了许夫人的吩咐,不许放人进去。
可见这小丫头确实是寻常花妈妈最爱用的,又见锦鱼态度从容,一时犹豫不知该不该放人。
锦鱼便上前低声喝道:“你们难道要当着敬国公府的面,叫人说夫人连老太太都不放在眼里,大不孝么?”
这些婆子忙往旁边让开。
这时,里面也终于有人回应:“放她进来。”
不是许夫人,而是景阳侯。
锦鱼暗暗叹了一口气。看来老太太跟许夫人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她进了门,自然先问了一圈好,回到座位,江凌已经站了起来,把自己紧挨着景阳侯的位置让给了她。
当着这许多人,她也不好让来让去的,便顺势坐了。
却听得对面有人轻“嗤”了一声。
她因正在落座倒没看见是谁。只要江凌不介意别人笑他,她自然也不介意他对她这般敬重,在娘家人面前,这总比不敬重的好。
等坐稳了,才抬脸看去,却见敬国公一脸不以为然,敬国公夫人一脸愠怒,柳镇满脸通红,眼睛睁得极大,看着自己。与她眼神一对,却又别开了脸。
锦心却仍同刚才那般低头垂目,似乎不为所动,只是放在膝上的双手使劲揪着绢子,手背骨头都发了白。
*
锦心指甲扎在掌心中,几乎滴出血来。但她却紧紧咬住了牙帮子,只能强忍屈辱。
那天柳镇搬出了履霜院,便立刻着人把翠阴竹色两个贱人也接了过去,说是身边总要人伺候。
她这边的丫头却一个没带。
接着便听说敬国公夫人雷厉风行地把裕辉堂整顿了一遍,丫头婆子进出小厮都配齐了。根本不是临时住住,闹两天的打算。
最令她害怕的是,这裕辉堂是在外院。
她就算想去找麻烦,没有敬国公夫人点头,她根本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
她现在什么也没有,虽然之前也有跟柳镇同房过,可肚子不争气,没怀上。
她是真的后悔了,害怕了。
不是担心柳镇休妻。
有景阳侯府在,有她娘在,怎么也不可能让他们休妻的。
便是和离,她只要寻死觅活不肯,他们也未必能办得成。
可如果柳镇只把她搁在内院不理不睬,自己在外院逍遥快活,再生出几个庶出的孩子来,那她真的是生不如死。
这几天,她都把自己关上屋子里,不吃不喝,想来想去。
她想不明白,她好好的一个侯府嫡女,曾经如此风光,又击败京中无数闺秀,得嫁意中人,怎么会不到一年,便沦落到如此地步。
后来,还是香绢一再相劝,她才终于想明白了。
她之所以一步错,步步错,归根结底,都是她太爱小公爷。
若是不爱,她便不会因他一句话,便打发了王妈妈,让洪嬷嬷这样无能无用的人,掌了她的内院。
若是不爱,她便不会那么介意他身边的通房丫头。想方设法一定要除之而后快,结果反惹恼了柳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