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由大惊。这姑娘莫不是给气疯了吧?
却见钟微展颜笑道:“这可真是天意难违。我哥哥托人特意从北边给我找了这枝十全十美朱砂红梅来。我说这样完美的花儿,只有一位姐姐才配来插。可我听说她近来在家学规矩没空儿,因而没好意思跟她提这事。如今可见老天爷都有心成全我的愿望,硬要她来帮我这个忙了!”
小小年纪,面对如此变故,没乱发脾气,反而转眼就把这意外“倒梅”,说成是天意眷顾。这番心胸机敏,在座看明白的人无不在心中大赞。
锦鱼见钟微眼神投向自己,只微一怔,便大大方方站起来,笑道:“若是妹妹说的是我这个姐姐,我自只好出来献丑了。”
钟微狭长的眼睛弯弯如月,福了一福:“卫五姐姐,那便有劳了。”
众人惊诧的目光纷纷投向锦鱼。
绝大多数人都不认得她。
就见她乌发如云,梳着垂发分心髻,戴着一对儿珍珠箍,一粒粒俱有龙眼大小。右鬓边插一枝赤金飞凤挂红珊瑚珠的钗子。
上身一件银蓝妆花缎的窄裉袄,下面拖地闪银白纱裙,小腰一握,系着一条娇黄丝绦,悬着玉佩香囊。
明明是临危受命,众目睽睽,她却半点不慌张。从容走来,窈窕中带着一股子大气。
随着步子踏出,那血红的珊瑚珠子,便在脸颊边晃动起来,衬得她肌肤玉雪,眉目楚楚,下颌灵巧。
美貌出众倒也罢了,最难得是有一种明媚的朝气。
如晨露映霞,如雪积骄阳。
夫人们见她是从许夫人那桌起身的,又姓卫,行五,便知是景阳侯家卫家的,还是个庶女,都不由大为惊诧。
当场就有人打听起来,问可许了人家。
黄夫人笑道:“叫永明侯江家三郎抢了去。前些日子,我做的全福人,下的聘。”
众人不由又是惋惜又是议论,再朝台上看去。
*
锦鱼双腿跪坐在地毡之上,飞快地估量着。
这花枝太大,花瓶太小,若是仍这般插着,怕是还会倾倒,她便道:“去找只方瓶来,若是没有,象腿瓶也成。越大越好。”
自有丫头飞奔去了。一时抱了好几只瓶子来。
锦鱼选了只汝窑天青方瓶,用花枝比了比,这才飞快下手剪枝,整理花朵。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便已经完成,将那梅花一一插入瓶中,放到几上。
所谓化腐朽为神奇也不过如此。
之前那朱砂红梅浑然天成,艳色凌厉,可众人赞的也不过是花儿生得好。
如今叫她仿佛这样随手一插,却是立刻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儿。
最妙的是,之前那梅花满枝过于饱满,经这一番折腾,花儿稀疏不少,反显得错落有致,意趣悠远,韵味风华,竟远超之前。
偌大一个暖阁,因这鲜活的花儿变得生机昂然,美如化境。
赞叹之声络绎而起。
那王妃既解了窘境,便笑对黄夫人道:“果然天意如此,好事多磨。微丫头日后必有大福。”
见锦鱼下台正正走过,便随手拉住,上下打量了一下,笑道:“真是个伶俐的孩子。之前在宏福寺替寻禅老和尚插了玉簪花儿的卫五姑娘,也是你?”
锦鱼说是。
王妃甚喜,竟抹了手上一只赤金镶蓝宝镯子套在锦鱼腕上。
锦鱼大为意外,也不好当众推辞,看了一眼黄夫人。
黄夫人便笑道:“你只管谢了定北王妃就是。她是最爱花儿的。日后怕是少不得要找你的麻烦。”
定北王妃笑道:“听你胡唚!她又不卖花儿,我能找她什么麻烦!”
锦鱼不由有些惊诧。定北王妃可是洛阳庄的大主顾,只是她没见过真容罢了。此时倒也不便自报家门,便收下谢过,回到桌上。
桌上之前对她视而不见的众人再看她时,目光便已大不相同。
锦心脸上似笑非笑,问:“你什么时候,跟钟五姑娘竟这般熟悉了?”
锦鱼想了想,笑道: “大约这便算是一见如故。”
*
接下来,钟微的及笄礼总算是顺顺利利。
礼成后开了宴。
钟家的酒宴,果然是珍馐海味燕窝鱼翅如流水。
等吃完,这才分了两拔人。
楼上看戏,楼下聊天。
楼下中间一个大厅,四周又分东西南北各小厅。
不想在楼上看戏的姑娘们便都渐渐聚在了东厅,或坐或站,喝茶聊天。
数十位姑娘,锦心倒是认得一半,自去聊天结交,说笑不断。
锦鱼见角落里有个绣墩还空着,便走去坐下。她除了钟微,便只认得王青云与柯秀英两个。可柯秀英一直贴着王青云,锦柔也死命往她们那边凑。王青云身边围了一堆人,颇有些众星捧月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