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城门早关,哪里还能逃得出去,将将奔到城门之下,见并无一个辽兵防守,人人心中大喜,以为能就此逃脱生天,便都争先恐后地前去抢门。
忽然,城头上辽兵的箭矢如雨点半射将下来,夹杂着滚木擂石纷纷投下,回撤的叛军登时死伤惨重,惨呼声惊叫骂声响成一片。这些未被毒香熏染或受熏染较轻的叛军眼见四下里已无生路,纷纷将手中兵器抛在地下,向城头上的官兵投降。
耶律大石随即命人将已投降的叛军绳捆索绑,押往安全地带,吩咐清点人数,严加看管。
御营亲军在龙泉街上与登瀛坊的猎杀进行了还不到几分钟,便觉得没意思起来,如此一边倒地砍杀,与戮尸有什么分别?萧幹遂命人找来绳索,把被毒翻在地的叛军一个个捆缚起来,也全都拖到了安全地带予以清点管束。
萧幹与耶律大石命人在被俘与被杀的叛军中逐个地搜寻郭药师,可怪的是接连找了好多遍,竟然在俘虏与尸体中都没有找见他。萧幹以为查点得粗糙,命令将俘虏站成几列,把尸体排成几行,亲自挨个儿地辨认。可逐次辨认下来,果然发现郭药师不在其中。
萧幹亲眼看到郭药师耀武扬威地领兵杀入城来,料定他此刻必定就在城中,只是躲得不知去向而已。于是冷笑了一声,命令将燕京城所有内外城门尽皆紧闭,没有他的命令,任谁也不得擅自开关,违令者杀无赦。然后传令所有城防马步军、御营亲军大索全城,务要将郭药师拿住,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说辽军官兵大索全城,单说那郭药师挣扎着跳入臭气冲天的阴沟里,沟中的污水臭泥顿时溅了一个满头满脸。这时候的他性命都即将不保,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浊臭沾身?又奋力挣扎着打了个滚,躲到了阴沟的隐蔽之处。
原来,这龙泉街住户稠密,街面本不宽敞,为了不使排污渠道对街面形成侵占,街旁的污渠阴沟全都设计做上窄下宽的壶形之状,因此郭药师朝阴沟的壶形角落里一滚,站在沟沿窄口处下望,还真不易发现底下藏得有人。
郭药师自落马之处爬到这阴沟里,短短的十几步路,几乎耗尽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有生以来从未感到过身体如此的沉重,四肢如此的不听使唤。终于滚到了这阴沟的隐蔽处,便安然地躺倒那里再也无法动弹。
上面的那支冲天而起的响箭他听到了,被响箭带到空中炸裂开来的焰火所产生的绚烂,他也看到了。接下来的脚步声,喊杀声,惨呼声,在他的脑中混乱得如同一团浆糊,却无一例外地全都听在了耳朵里。
经此一役,他已经认定童贯在天开寺中的遭遇,是辽国君臣与江湖群盗导演的一出双簧戏,说不定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江湖群盗,那些所谓的群盗,只不过是换了套服装的辽国官兵而已。
郭药师起初听到天开寺中所发生之事,听人说当时群盗见势不妙,慌乱中纷纷自寺中撤走,临去时为嫁祸给辽国君臣,故意嚷嚷说他们此行乃是受了左企弓许诺的金银使然。
如此简单拙劣的挑拨伎俩,任是小孩子也分辨得出来,可那童贯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地情愿上当,逃回去之后铁了心地与大辽为敌。
对此事,郭药师一直都觉得童贯心智昏庸,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了枢密使与太师的高位的。虽然郭药师为了富贵与女人而投靠于他,其实心中却甚是瞧他不起。
可今天,他带领着前来夺城的常胜军,在这燕京城里的遭遇,岂不与童贯在天开寺中遇到的如出一辙?看来童贯认定辽国君臣与江湖贼寇勾结陷害于他,倒不是全然因为那几句简单的挑拨之词了,可能他还有其他证据在手也说不定。
至此,他感到自己完完全()
全地被萧莫娜君臣给骗了,他们从来就没拿他当过自己人。
咬牙切齿的痛恨与无与伦比的凄凉,瞬间淹没了他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