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房中,紫鹃端了杯热茶进来,又在香炉中加了宁神香片。
书案上堆着四五本书,黛玉正在凝神翻阅,还拿毛笔在书上点画批注。
今天她穿了件白绸竹叶竖领偏襟中衣,浅紫绣梅花糯裙,满头秀发简单挽成纂儿,清雅秀丽,楚楚动人。
紫鹃道:“姑娘都看了一个时辰了,小心伤了眼睛,先歇一歇吧。”
就听门口传来声音:“妹妹如今怎么也用功起来,都在看什么书。”
黛玉抬头一看,见是宝玉,便笑道:“只是一些闲书罢了,今日舅舅没让你温书吗?”
宝玉一听这话,脸就垮了下来。
自从知道贾琮闭门苦读,以待秋闱,贾政见了宝玉就没了好脸色,虽然也一直督促他读书,终究没什么长进。
其实贾政有些死心了,但是口径却没松,每日宝玉去荣禧堂请安,贾政必问功课诸事,让宝玉生不如死。
紫鹃一旁说道:“姑娘往日读书也常有,也没这两日怎么费神,也不怕伤了眼睛,我劝都不听。”
旁边的宣纸上还对书中精要之处做了摘录,没想到她借了自己用于策论筑基的书,竟看得如此精细。
黛玉笑道:“我不过是闲着无事罢了,我看三哥哥要读的书实在太多,就挑了这几本,有了这些批注摘抄,三哥哥再读也会省心些。”
便托词说自己要午睡少许,让宝玉改天再来顽,正好袭人过来找宝玉,说太太叫他过去说话,黛玉才松了口气。
“三哥哥怎么不在家用功,有空到我这里逛?”
却不知贾琮最近苦读,连黛玉心中都满是读书的事,见到宝玉不免脱口而出。
这几年林妹妹还是像往常那样,看起来并没变化,但两人能谈得融洽的话题,几乎都没了,愈发显得生分,想到这些宝玉心痛得透不过气来。
方才听清客说,父亲在梦坡斋书屋午睡,便松了心思,到黛玉屋里说话,没想到黛玉一见他,便哪壶没开提哪壶。
贾琮笑道:“也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的读,不然神仙都会倒,也要劳逸结合,出来走走散散闷。”
宝玉只盼贾琮能快快过了秋闱春闱,从此不在家中做出读书样子,也好让他从此得以解脱。
他自己只爱读野史、人物通考、杂戏之类的轻趣之书,最讨厌这种实务之学。
不禁赞叹:“妹妹真是天生的读书种子,如不是生了女儿身,哪里轮到我们这些人去考学折桂。”
宝玉见黛玉桌上好几本书,和平时常看的都不一样,竟是些兵策、史论、农书这类经济实书,心中便有些不自在起来。
“妹妹昨日借了几本书去,看得怎么样了?”
林妹妹这么清雅之人,怎么也喜好仕途经济的东西,这些岂是娇贵的女儿家读的,没的污了妹妹这样的钟灵毓秀,心中不禁有些失望。
黛玉毫无所觉,让雪雁上了茶,两人又随便说了几句话,便有些索然无味,宝玉还舍不得走,黛玉只想着那书还有几页没看完。
贾琮到书案前一看,发现书上都用朱笔了细细的标注,文字秀雅纤巧,观之可爱,标注的文字针砭入理,很是精到。
继续看剩下那几页,没看多久,门外又响起脚步声,黛玉眉头微微一皱,看清来人,才露出笑颜。
黛玉笑着指着书案上:“自己看嘛。”
黛玉脸上一红,说道:“还不快些个给三哥倒茶。”
贾琮心中感动,突然明白黛玉为什么借这些书,竟是想着帮自己少费一些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