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苞猜测道:“纵兵劫掠?莫非是张郃缺粮了?”
范强再次摇头:“可能不是,因为张郃没有再打冀县了,钱粮都是往略阳方向运走。”
张苞顿感疑惑:“不打冀县,难道是为了诱冀县的兵马出城?”
听到张郃不打冀县,又将钱粮运往略阳方向,张飞不由想到了昔日的宕渠之战遂对诸葛乔道:
“伯松,张郃此举,跟昔日在宕渠颇为相似;只不过那时的张郃,不仅纵兵劫掠,还强迁士民。”
“莫非张郃要故技重施?”
诸葛乔仔细思考了一阵,眼神也逐渐凝重:“宕渠有险要可以阻挡车骑将军,但天水郡并无险要可以驻守,张郃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强迁天水郡的士民。”
“张郃是想跟我玩坚壁清野的战术,他将钱粮都抢走了,留下数万的流民在这天水郡。”
“我等若不救济流民,便是不仁;若是救济流民,军粮就不足用;若因粮尽而退回汉中,张郃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夺回陇右。”
张飞颇为恼怒:“此贼可恶!可惜上回在宕渠没能将其生擒。”
诸葛乔冷笑:“张郃虽然狠辣果断,但我料这道命令不是出自孟达之手,想来这两人之间已经有了矛盾。”
“孟达被我牵着鼻子到处跑,心中憋了气想要决战;张郃觉察到了陇右的危险纵兵劫掠,定然是想退保安定郡。”
“幸好张郃不是主将,否则我等即便拿下了陇右,也解决不了那数万的流民吃喝。”
“兴国兄,我稍后修书一封,你替我去趟狄道城,将张郃纵兵劫掠的事,具言给陇西郡太守游楚。”
“委托游楚代为主持陇西郡和南安郡两郡民事,我会追回张郃劫走的钱粮,用以平复民怨。”
张苞疑道:“伯松,游楚初降,难辨敌我。让他主持陇西郡和南安郡民事,会不会太冒险了。”
诸葛乔摇头:“非常之时,用非常之策。”
“张郃选择纵兵劫掠,就不可能只抢劫天水郡的钱粮,必然是连广魏郡一并抢了。”
“我等要专心对付张郃和孟达,难以分心民事,若是分心,必中张郃诡计。”
“游楚此人,能受狄道城官吏士民爱戴,又有恩德为治的美名,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放任两郡流民于不顾。”
“我不疑游楚且让其主持两郡民事,便是要让游楚全力以赴;唯有如此,才能让游楚及时调动两郡的钱粮来安置天水郡和广魏郡的流民。”
“要定陇右,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张郃行此险计,想坏丞相在陇右部署,我又岂能让他如意!”
当即。
诸葛乔令人取来笔墨,又取军用空白文书,在文书上写下“圣人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望君怜民,不坠圣人之志。”
将文书卷好递给张苞,诸葛乔仔细叮嘱道:“兴国兄,你到了狄道城后,不用再回略阳;立即快马返回汉中,等陛下到了汉中后,将陇右诸事告知陛下。”
张苞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伯松,陛下不是在成都吗?什么时候去了汉中了?”
张飞却是直接喝斥道:“问那么多作甚,俺怎么有你这样的蠢儿子?”
“伯松让孟起来了陇右,又岂会不派人去成都通知兄长坐镇汉中?”
张苞恍然:“我这就去办!”
诸葛乔遂又聚张飞马超黄忠商议:“原本我的计划是与车骑将军汇合后,奔袭冀县的张郃,速冀县、上邽、临渭和清水的魏兵。”
“然后再聚四城之兵北上略阳,与孟达决战,将其彻底撵出陇右。”
“如今局势有变,计划也不得不做改变了。”
“车骑将军,你引本部兵先入上邽,调上邽、临渭和清水三城兵马,向北推进,将张郃的兵马都逼回略阳。”
“同时让临渭的张翼,引兵走列柳城小道北上,在街亭设伏;若见魏兵,摇旗呐喊,以壮声威。”
张飞点头:“伯松放心交给俺。”
诸葛乔又对马超道:“骠骑将军,自豲道城北上到长离川水道,多有羌民。”
“以你在羌民中的威望,他们必然不敢拦截,你引一千兵走此道绕去略阳北面,阻止魏兵入安定郡。”
马超摇头:“此道大军难行,若是带的兵多了,未必能及时抢在魏兵前面。我只带本部百骑前往,其余兵马,就移交给黄老将军。”
诸葛乔见马超笃信,遂同意了马超的提议。
虽然诸葛乔知道马超在羌人中的声望很高,但具体高到什么程度,也只有马超自己最清楚。
诸葛乔一锤定音:“既如此,我等兵分三路。要让孟达这几万大军,从哪儿来,就打哪儿回去!”
“想退保安定郡,那也得有去安定郡的本事!”
略阳城外。
孟达和张郃的争吵也到了白热化。
张郃本想直接将钱粮运回安定郡,但却被孟达引兵拦截了。
“张郃,本将再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肯放弃你那愚蠢的想法,你在陇右抗命不遵的旧事,我不会跟你计较,也不会告诉陛下。”孟达强忍怒气。
然而。
孟达虽然是在跟张郃商量,但这语气却依旧是骄矜而傲慢,张郃听得极为刺耳。
我的想法愚蠢?
不与我计较?
威胁我要在陛下面前状告我,现在一句不告诉陛下就能解决了?
张郃亦是强忍怒气:“孟达,你的想法才是愚蠢!你是要将这几万大军强行断送在陇右!”
“趁着诸葛亮父子还不知道我的目的,立即让出道路,待我将钱粮都运往安定郡,诸葛亮父子在陇右就毫无胜算!”
孟达喝道:“七万能征善战的将士,面对诸葛亮竟然要退避三舍,你这是在长敌国志气,灭大魏威风!”
“张郃,不要再固执了,有这批钱粮在,我们能在陇右坚持两个月!”
“两个月的时间,足以击破诸葛亮!”
张郃冷哼:“孟达,我不可能再信你了!两个月?哼,这时间拖久了,在外的诸葛乔必会识破我的目的。”
“倘若诸葛亮遣马超入平襄,借道羌人居地,亦或者直接煽动羌人作乱,截断我等去安定郡的归路,那我等在陇右就真的是一败涂地了!”
“你私通诸葛亮的野心,已经如此的不加掩饰了吗?”
孟达气得目眦欲裂:“张郃!我说了很多次了!我没有私通诸葛亮,也不可能私通诸葛亮!”
“你不要总是用这种话来构陷我,现在我就问你一句,你是要继续跟我对峙,还是听我的号令!”
张郃的怒意也更盛:“孟达,你已经阻挡我一天了,难道还要执迷不悟吗?”
“眼下陇右的局势,我就不信你看不明白!你在这里装糊涂,不就是自矜你初次统兵不能打败仗吗?”
“胜败乃兵家常事,先帝在时也是多有败绩,没有谁打仗是百战百胜的!”
“你若是连打败仗都接受不了,就不配统兵,更不配都督雍凉十万之众!”
张郃和孟达的争吵,其余小将根本不敢掺和。
不论是张郃还是孟达,都是不是他们能得罪。
就这样又对峙了半日,张郃这心中也是变得焦急:“王双,引兵冲阵,我看谁敢拦我!”
孟达见张郃竟然真的敢刀剑相向,气得想砍人:“张郃竖子,竟敢如此猖狂!李敢,给我拦住王双!”
城外的魏兵动静,早已被诸葛亮获悉:诸葛亮已经看了一天的戏了!
“城外的魏兵怎么回事?这是要自己打起来?莫非是故意演给我们看,想骗我们出城?”魏延蹙眉,不太理解城外魏兵的行为。
诸葛亮轻摇羽扇,呵呵一笑:“伯松若是顺利,也快返回略阳了。”
“等伯松引兵返回,不论这魏兵是真打还是假打,都不重要了!”
魏延精神一震:“我等是否要做好出城作战的准备?”
在略阳守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等诸葛乔引兵返回吗?
只要主力齐聚,还怕什么城外的魏兵?
诸葛亮沉吟一阵,道:“可让众军士整装待命。”
众将领命而去。
如诸葛亮预料,诸葛乔的确已经距离略阳不远了。
自豲道城分兵后,诸葛乔先来到了冀县,与冀县的守将吴班合兵一处,大军直接推进略阳。
张飞绕到上邽、临渭和清水,要比诸葛乔晚一些,但也不会晚太久。
而行军路线最远的马超,因为只带了百骑,没有大军辎重拖累,反而行军速度是最快的。
神威天将军的威名虽然过去了好几年,但依旧在羌人心中有很高的威名。
马超甚至还拉起了三千自带粮米牲畜的羌人青壮往长离川而走。
汉兵的推进,让张郃和孟达也停止了争吵。
“孟达,此战若败,皆是你骄矜之罪!”张郃忿忿不已,若不是被孟达挡了近两日,张郃早就去安定郡了。
孟达不怒反喜,对张郃的称呼也多了亲切:“左将军,事已至此,不如与我一同破敌。”
“如今我等有兵有粮,汉兵也终于不再是缩头乌龟了,难道在这野外对敌,我等还打不过汉兵吗?”
“我知道你担心兵力不足,故而我早就遣人去了陈仓,勒令邓贤引兵返回,邓贤也差不多快到街亭了。”
“在军力上,我军依旧还有优势!”
张郃面色变得不渝。
邓贤引兵返回,必然是李辅又反水了。
“苏将军在何处?”张郃沉声问道。
孟达面有得意:“不用担心苏将军,我只是让邓贤卸了他的兵权,将他一并带回。”
“我以为,这陇右的兵权之争,不宜让陛下知道。左将军,你以为呢?”
见孟达再次掌控了大军,还折进去个苏则,张郃顿感无奈。
孟达见张郃不说话,心中亦有冷笑。
真以为我在关中这一年什么都没做吗?凭一个苏则就想夺我的兵权?
虽然中间有波折,但张郃却也为我筹措到了钱粮,有钱粮大军在,张郃也暂时肯听我号令,我又何惧诸葛亮主力齐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