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一声,道:“好一句谨饬自守,涤生,你若真是如此,今日又何必登门拜访?要知道,你可是肩负皇命而来。”ap.
曾国藩并不动怒,对耆英的讥讽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沉声道:“督宪大人,下官只是做了分内之事,今日前来同样也只是为了解惑而已。”
“哼,可是我为何要告知于你?”
耆英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显露出几分平日里不曾有的张狂。
曾国藩叹了一口气,主动拿起酒壶给耆英倒满了酒,道:“督宪大人又是何苦呢?朝廷要将你放在这个火炉上烤,可跟下官的奏折没有半分关系.......”
耆英陷入了沉默,他将酒杯放在了桌上,轻轻叹了一口气。
似乎每一个人,都看出了他的想法,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哼,老夫这一次算是成全了黄恩彤,他就没有什么表示?”
曾国藩正色道:“黄大人并非是那等避祸之人,他也不想在这个风口浪尖时离开广州——”
朝廷已经下发了明旨,黄恩彤被参劾降级使用,他索性便上了奏折,以亲老遵例归养为由,回到了老家宁阳。而新任广东巡抚则是徐广缙。
除此以外,傅绳勋调任江宁布政使,前甘肃布政使叶名琛调任广东布政使。
“哼,得了便宜卖乖!”
耆英已经懒得为后续人选头痛,他已经打定主意明年回京活动一番,到时候将这个烫手山芋就丢给徐广缙和叶名琛。
曾国藩深深望了耆英一眼,也看到了对方花白的发根,多少也有几分不忍心,他叹口气道:“大人,汇丰行那边还是尽快脱手了吧,跟英夷纠缠太深不是什么好事.......”
耆英没有开口说话,可是眼神中明显有些意动——实际上他已经发现,赵源折腾的这个汇丰银行已经越来越让人忌惮,英夷也好,行商也罢,在朝廷眼里其实都是威胁,跟这样的人靠的太近的确不是回事。
曾国藩也知道对方不会轻易表态,他也没有再多言,而是站起身来告辞。
“还请督宪大人留步。”
曾国藩踏着月色而去,可是心情却并没有那么写意,此次南下以来的见闻,已经让他深深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越发膨胀的外商对大清朝已经形成了不小的威胁,可是想要处理又非常棘手。
尤其是在***一途上,道光三年以前,国内银两流出外洋每年不过数百万两,可是从道()
光三年之后到道光十一年,已增至一千七八百万,至于到了如今,每年漏银已超两千万之数,甚至还为此跟英夷打了一仗。
可见情形已经不容乐观到了何种地步。
穆彰阿让他南下,明面上是在查两广总督耆英,可实际上要查的是这个问题。
汇丰行与其他的行商之间到底形成了什么关系?汇丰行与外商之间又有多深的关系?
这一切已经在威胁着大清朝在广州的统治。
回到住所已经是夜深人静,曾国藩心中却是一片火热,他直接让人点起了蜡烛,从随身携带的书箱里取出空白的折子,紧接着便开始起草折子。
“.......臣窃惟国贫不足患,惟民心涣散,则为患甚大。自古莫富于隋文之季,而忽致乱亡,民心去也;莫贫于汉昭之初,而渐致乂安,能抚民也。”
“......至于财用之不足,内外臣工,人人忧虑。自庚子以至甲辰,五年之间,一耗于夷务,再耗于库案,三耗于河决,固以不胜其浩繁矣。”
在奏折中,曾国藩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尽数写下,他尤为担心广东行商与外商实行勾结,以祸乱广东,希望能够继续暗查此事,避免引起英夷纠纷,待查明实据后,则可将汇丰行暂行查封,细细查明其中关节。
待草草写完之后,曾国藩便再次看了一遍,确定无误后,便将折子封存,装入密匣之中,先行安排信差送走。
直到此时,月明星稀,曾国藩却毫无睡意,心中尽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