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宗钺只是嗤笑了一声。
“诈什么?”
“在这天津地界上,谁动得了我宗钺?”
他宗钺在这长芦盐运司深耕了近十年之久,撒出去的银子堆起来都是一座山!
别说区区一个陈豹了,就算他那位大哥平江伯陈熊来了,都得将他宗钺奉为上宾!
“看来,咱们这位右卫指挥使大人,最近是缺钱花了啊!”
“坐地起价,涨涨工钱,他也不怕崩掉他陈豹的牙!”
事实上,宗钺一向自命清高,恪守士大夫礼节,所以极其反感与这些武夫丘八打交道,更是鲜少与其同桌宴饮!
不过现在盐场那边出了事情,为了不影响大家的利益,这一趟宗钺还是要去的。
平江伯,这个爵位,就代表着权威。
当年那位平江侯陈瑄,给他子孙后人们打下了好一片家业,时至今日在这天津地界上面,乃至整个漕运体系内,平江伯一系也是当之无愧的魁首。
这买卖还想要继续坐下去,就绕不过平江伯府,毕竟人家执掌着漕运,有的是办法恶心人。
“罢了罢了,暂且给他平江伯府几分薄面。”
“下去准备一万两银子,老夫带去赴宴!”
动辄万两银子,这就是都运使宗钺的牌面。
给得少了,别人还会觉得宗钺是在看不起他。
只要守着长芦盐场这座金山银山,还怕没有银子吗?
午时三刻,陈豹府邸。
都运使宗钺带着麾下一众官员,准时抵达赴宴。
陈豹笑呵呵地将众人迎进了府邸,然后也不坐下,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着。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是瞬间让宗钺察觉到了有些不太对劲,心中警铃大作!
因为桌上没有酒菜,整个府邸也静得有些可怕。
“陈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你想多要些银子,本官给你便是!”
“大家继续联手做买卖,不要伤了和气!”
这番话看似是在服软,但宗钺是在提醒陈豹,不要搞事情!
做这买卖的人,分润这长芦盐场利益的人,可不是只有他们这些势力!
真要是坏了眼前的安稳局面,损伤了各方势力的利益,你陈豹最好想清楚后果!
只是陈豹对此充耳不闻,依旧默不作声。
正当宗钺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左一刀施施然地走了出来,满脸戏谑笑容。
“哟,宗大人,不知道这门买卖,在下有没有资格加入其中,一起做呢?”
宗钺看着左一刀那清冷笑容,又注意到了陈豹对他的恭敬神色,心中的不安顿时愈发强烈了。
“不知……阁下何人?”
“四卫禁兵正千户,锦衣卫正千户,左一刀!”
左一刀轻笑道:“宗钺大人觉得,在下有资格吗?”
锦衣卫!
四卫禁兵!
听到这两个称谓,宗钺瞬间瘫软在了椅子上面。
因为,这二者不管是谁,都代表着一个人——大明皇帝!
随着左一刀自爆身份,四面八方也涌出来了一名名精锐甲士,一众运司官员全都慌了手脚,却是不敢有什么动作。
谁不知道,锦衣卫杀人不眨眼!
谁不知道,四卫禁兵只听从陛下之命!
宗钺还是有些不死心,强忍着内心的惊惧,硬着头皮追问道。
“左千户,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本官……”
“废话就不多说了!”左一刀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奉中山侯之命,送诸位一起去盐场改造!”
中山侯!
汤昊!
宗钺吓得身子一颤,竟是直接昏死过去了。
人的名树的影,这位中山侯,现如今在大明官场,那就是可止小儿啼哭的狂徒凶徒!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全部带走!”
“送去改造!”
左一刀霸气下令道,随后扭头看向了那陈豹。
“哦对了,还有你,一起去见见中山侯吧!”
“别说本座没有提醒你,老老实实跟中山侯交代,供出你的所有同伙,如此还有一线生机!”
陈豹身子一颤,重重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官船之上。
韩文与屠滽站在甲板上面,神情很是凝重。
屠滽先前被召为右都御史后,就马不停蹄地前去巡抚大同宣府,整饬边务去了。
所以他并不清楚,现如今的朝堂局势,尤其是那位横空出世的中山侯。
“大司农,这位中山侯是……怎么回事?”
“为何听你们的语气,都对此人忌惮异常?”
韩文听到这话,苦笑着摇了摇头。
“屠总宪,不是说忌惮中山侯,而是……此人太过……无解了!”
斟酌了一下措辞,韩文最终说出了“无解”这个评价。
“无解?”屠滽愣住了,“什么意思?”
“屠总宪应该清楚,这位中山侯昔日不过是个勋卫,因在南苑猛虎案中立下了救驾之功,所以成了武将勋贵扶持的代言人,一跃成了中山侯,还夺走了京军……”
韩文简单描述了一下汤昊的“发家史”,然后叹了口气。
“自那以后,中山侯就成了皇帝陛下的头号鹰犬,前任大司马刘大夏、前任总宪屠勋、前任大司空曾鉴,皆是因为这中山侯而……”
这番话颇为露骨,但屠滽也明白了大致局势。
“所以,这一次,中山侯挑破运司这个脓疮,也是故意如此?”
“没错!”韩文眼里闪烁着精光,“为了恢复纳粮开中,逼迫朝廷先行清洗一遍运司盐场,否则纳粮开中只会是个笑话!”
“朝廷要是不动手,中山侯就会自己动手!”
“唔……原来如此!”
屠滽点了点头,又神情古怪地追问了一句。
“那他真敢血洗整个运司官场?”
“嗯,他汤昊真的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