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拐了个弯,直到再也看不见孤儿院,易敬容才回过头,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去火车站的路有些远,易敬容打开车窗,吹了会风,看到反光镜里依旧捂得严严实实的男孩,不由道:“把帽子口罩取了吧,这么热的天。”
他迟疑了一下,只谨慎地取下了帽子,不过戴得太久,眉上压出了一条红痕。
他很沉默,易敬容心里也想着事,两人再没有其他交流,一路无话。
当天下午,两人赶到省会城市搭乘飞机,当晚落地京都城,回到天光康复研究中心时已经是下半夜。
研究中心里灯火通明,每一扇亮着的窗户里都有研究员在争分夺秒地工作。
易敬容直奔康复大楼,守在病房里的助理听到脚步声忙不迭站起来,“易教授。”
“情况怎么样?”
助理把平板递给易敬容,“数据越来越低迷了,自毁倾向非常严重。”
易敬容没看,直接递给了身后的男孩。
男孩接过,他看不懂那些陌生的名词与数据,但那些持续走低的线条在告诉他,情况很危急。
一个蓝色的资料夹递到眼前,是一份病危通知书和一份免责声明。
只要他签了字,研究中心的研究员和医生会立刻介入治疗,强行唤醒病人。
如果成功,天光将迎来第二名苏醒者。如果失败,他将永远失去在世的最后一个亲人。
早在青城就做好了决定,然而此时此刻,那只签字的手依旧颤得厉害,一个简简单单的“林”字被写得面目全非。
他停了一下,用力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再写,还是颤。
他蹲下去,把资料夹放到腿上,用上半身的重量压住不停颤抖的手,艰难地写完了自己的名字。
他把资料夹递给站在身旁的易敬容,第一次主动开口,声音很紧很小,“求你……”
他瑟缩成一团,抖得像只淋了场大雨的幼兽。
易敬容确认签字无误,助理拿走资料夹快步离开病房联系待命的研究员和医生。
易敬容弯腰扶起他,“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唤醒他,但不管结果如何,你尽力了。”
很快,两名护士进来推着床和病人离开病房。
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和医生蜂拥进入紧急唤醒室。
易敬容也换了衣服进去了,助理留在外面,拉着他在走廊上的塑料椅子里坐下。
这一坐,就坐了两天。
直到第三天的凌晨,他终于听到了梦寐以求的喜讯。
“计划很顺利,醒了。”
易敬容说这话的时候身体很疲惫,可精神很亢奋,计划的可行性得到验证,不止项目保住了,还得到了珍贵的研究数据,这对接下来的苏醒计划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她很高兴,很想做点什么消遣一下这些天大起大伏的情绪,于是主动揽过康复医师和护士的职责交代起来,“你哥哥睡得太久,康复过程会很漫长,前几个月最难,你尽量多来研究中心陪他。”
“应该快放暑假了吧,时间正好,不会耽误你学习。根据顾南的康复进度来看,等你回去上学,他基本就能坐起来自己看电视了,那时候就算你不在他也不会无聊……”
易敬容有些过于激动了,只顾着按照自己的想法往下说,等她有意识地去观察对方的神色时,才发现他早已泪流满面。
“醒了是好事,哭什么。”她克制住了喋喋不休的发泄,安抚地拍了下他瘦削的肩膀,“熬了那么多天,快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