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一回来了,顾南多了个帮手。
终于能腾出姜婉莹去附近的城池送信。
大难当前什么也不做只顾着跑路的官员到底是少数,其他城池有父母官坐镇,顾南送上防疫常识要点和口罩制作方法,只要能用上,应该能一定程度遏止鼠疫蔓延。
姜婉莹接过那一沓厚厚的信,瞪着顾南身后的纯一,故意道:“要人的时候在外边野,回来了就溜须拍马投其所好,这种苦差事怎么不派他去。”
别以为她不知道,昨晚一人一鬼玩得可欢了。
现在纯一的嘴都是肿的。
姜婉莹目光幽幽,看纯一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妖颜媚主的佞臣,蠢蠢欲动叫嚣着让受其蛊惑的顾南把他处死。
纯一抬眸与她对视,眼睫掀动,眼尾好似还有尚未褪去的秾丽春色,与冷淡端持的神情割裂十足。
愈发像个妖僧了。
“你的脚程快嘛,他远不如你。”顾南好脾气地哄着小姐妹,“等你回来让你好好歇两天。”
姜婉莹轻哼,“那我交代你的事记住。”
姜婉莹每天配合顾南忙东忙西并不全是不忍百姓受难,她把人和鬼的界限分的很清楚,更多时候都偏向于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能让她心软的,只有一无所知的婴孩,尤其是女孩。
她很喜欢程铮,说等程铮死后要为程铮收殓骨灰,刻字立碑。
碑就立她院子后头,只要她不死,谁也别想毁碑。
姜婉莹要顾南记住的就是为程铮收殓。
顾南应下,姜婉莹出了城门,转眼就没了影子。
天色渐亮,顾南带着纯一去买的小院子里做饭。
她的厨艺远不如他,该放手就放手。
做好饭,她带上一批新口罩去隔离区送饭。
不过一晚过去,情况急转直下。
没有踏进隔离区,很远就能听到他们粗重的呼吸声,充满湿啰音的胸膛响得像个老旧的破风箱。
最先发热的那几个人已经坐不起来了,颜面潮红,却极其畏寒,瑟缩在被子里,意识模糊。
清晨的隔离房还很暗,门里门外明暗分明得像两个世界,一脚踏进去,寒意与死亡便如附骨之疽,丝丝缕缕侵蚀着理智。
顾南轻轻推醒昏睡的德昭,“德昭,吃饭了。”
德昭艰难地撑开通红的双眼,盯着床边的人影定定看了许久,才开口:“顾南施主。”
隔着一层口罩,他的声音细弱得几乎要听不见。
肺鼠疫患者多死于休克与呼吸衰竭,所以最后一段时间会非常煎熬。
一路走来,感染的人几乎都有意无意摘了口罩,只有德昭,大半张脸还在棉花里闷着。
顾南喉头发涩,替他摘了口罩,轻声道:“是我,你看还有谁来了。”
德昭呆呆地转动眼珠看过去,过分高大的身影在昏昧的房内像一座小山,不过很好认。
他的害怕与孤独终于在见到师长时藏无可藏,几乎是瞬间就红了眼眶,可怜巴巴地喊:“纯一法师……”
纯一在床前蹲下,大手落在德昭眉心,指尖泛起莹莹白光。
他在催动灵力替德昭缓解痛苦。
温热舒缓的暖流涌遍四肢百骸,仿佛永无止境的寒冷终于散去,德昭死死攥着被角,呜呜哭了起来。
豆大的眼泪滴落枕间,他去擦,手却抖得厉害,怎么也擦不到。
他很疼,很冷,很难受。
这间房子太小,太黑,他害怕。
他第一次一个人睡,他怕以后都是自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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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观真和弘忍了,他们肯定也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