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眸看了眼不远处的纯一,他正端坐在树下缝补衣物,宽大的手掌,粗糙的指尖,捏着一根细如牛毛的缝衣针,在灰扑扑的僧袍间一针一线穿过游走。
一张美艳妖冶的俊脸冷若冰霜,但此刻的垂眸敛目却并不冷漠威严,反而有一种贤惠和尚、猛汉人夫的神奇错觉。
嘴边不自觉牵出一丝满意而诡异的笑容。
纯一似有所觉,抬眸朝顾南看去,上挑的眼尾犹如锋利的刀锋,掣过一抹凌厉的冷光。
顾南抬头看天,默默飘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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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一的目光一直跟着她回到姜婉莹身边,确认她没有其他动作,才收回视线继续缝衣。
修习佛法不是在俗家当少爷,这是每个出家人都必须会的技能,没什么大不了的。
缝好僧袍,他轻轻整理好包袱,靠着树干闭眼小憩。
顾南现在成了鬼,没有饥饿没有疲惫,大家都睡了,她不好打扰,于是飘到树枝上,两条腿摇啊摇,小巧玲珑的绣鞋在火红的裙摆间时隐时现。
她扫过树下睡姿各异的僧人们,目光在茂密的山林间一掠而过,然后停在不远处的纯一身上。
金色的暖阳穿过林间缝隙懒洋洋地落下来,花气袭人,鹊声穿树,斑驳的光影拓在树下那人冷俊的脸庞上。
在一片幼嫩的小鸡崽子中,他的身形太过高大,哪怕只是坐着也如冰山般冷肃挺拔,就连这上好春光落在他身上,都仿佛是亵渎。
顾南情不自禁停下了晃动的双脚,不得不承认,她第一次见一个能将冰冷禁欲与凶煞妖气结合的如此恰到好处而不显邪魅的男人。
熏风轻拂,疏影横斜,顾南突然就想到了那句“逢春如酒,逢花如露,逢人如玉”。
虽然他凶巴巴的,脾气也很暴躁,但如此貌美庄严的佛子,怎么舍得让他堕魔呢?
午休结束,僧人们收拾行囊继续赶路。
顾南和姜婉莹跟在后头,不远不近地飘着。
早春三月,正是吃春笋的好时候,路过一片竹林,地面冒出来好多笋尖尖,僧人们目不斜视,顾南却流下了饥渴的泪水。
她二话不说掰了一大捧扔到德昭的背筐里,德昭被重量突增的背筐压的一个趔趄,差点来个四脚朝天。
顾南连忙施点鬼力托住,“小师父坚持住,再有一个时辰就能吃饭了。”
走在前面的小沙弥听到动静不由回头看了德昭一眼,就好像在说:原来你是这样的德昭。
德昭:“……”
面色涨红,但有口难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瞪的快要黏在顾南身上了。
这女鬼,怎么说话呢!
他拽紧了背筐绳,气鼓鼓走到队伍中央去了。
申末酉初,一行人终于停下来,搭灶的搭灶,拉帐篷的拉帐篷,分工明确,每个人都有事干。
顾南捧着自己一路剥好的春笋屁颠颠跑到纯一边上,“纯一法师,晚上我们吃笋吧。”
纯一正拿出火折子点火,一口气吹下,露出埋在灰烬中的种火,在逐渐昏黄的天色下,一点猩红的火焰在淡漠的眼底燃起,他没有看顾南,只道:“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