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上早就摆好了午膳, 展岳出宫以后,还特地绕到城南去,买了一屉刚出炉的小笼包回来。
那家小笼包的酱料独特,馅儿很新鲜, 面儿也做得酥酥脆脆, 在京里是出了名。
嘉善尝了一个, 觉得果然好吃,剩下的便与他一道分食了。
用了膳,嘉善的精神才隐隐回笼了一些, 总算没有那样恍惚。想起刚才, 展岳说今日打算带她去拜见傅骁,嘉善忙要让丫鬟给自己梳妆打扮。
“昨晚没睡好, 眼下还有两团乌青。”嘉善边照着镜子,边懊恼道, “待会儿见到小舅, 不能太失礼。”
展岳走上前去,轻摸了摸她的脸,低声道:“小舅为人风趣, 没什么长辈的架子,不会与你计较这些。”
“我是想带你出去走走, 你别拘谨。”展岳说。
嘉善知道展岳是一番好意, 是怕她自己越想越多,陷入到谜团里去。虽然仍有愁眉不展之意,但她终于点了头,回说:“我看舅母是位豁达的人, 想必小舅也差不多。”
展岳道:“是。”
他见嘉善梳妆好了,便亲自帮她穿上了外衣, 牵起她的手道:“走吧,公主。”
展岳的语态轻松而愉悦,一副像是要出去踏青的样子,多少也影响了嘉善。他今日穿了件竹青色的丝缀,竹青色不属明亮那一挂,但是也不似他以往的风格那般暗沉,瞧起来让人赏心悦目。
连心境都不由变得开阔了些。
嘉善被他牢牢牵着,心里的阴霾经不住地散了些许,她脸上重新挽起笑意。
傅府的宅子坐落在京城一角。
当年永定侯出事儿以后,本有许多心怀不轨的人,趁此机会上书,想让先帝将永定侯府的祖宅收回。
还是孝怀太子与当时的汝阳公主,再三恳求,先帝才留给了傅家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傅家的老宅,也终于得以保全下来。
经几十载风雨,傅家早已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展岳扶着嘉善下了马车,见嘉善在打量傅府的老宅。他抿了下唇,目光沉静,低声解释道:“小舅身边伺候的人不多。宅子里,尚有许多人,是跟着舅母从陕西来的。”
他慢慢道:“你不要嫌弃。”
嘉善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嫁到安国公府来都算是低嫁了。傅家现下的情况,比起安国公府来尚且不如。
怕嘉善心里没有准备,展岳只好这样说。
嘉善却深深看了他一眼,笑道:“我怎么会嫌弃。”
“人不在多而在精。”嘉善脸上挂着清淡的笑容,“想必留下来的,都是和傅家有感情的老人,我该羡慕才是。”
她一语双关,又回到了昨晚的老话题上。
展岳便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直到见到傅骁和宋氏时,都还没有放开。
宋氏正在为傅骁清行李,他不日就要随安定侯,远赴西北了。见老管家领着展岳与嘉善来了,夫妻俩人都是一惊。
宋氏忙放下包袱,先对嘉善行了个礼。嘉善如何都推拖不过,只好亲自上前,将宋氏扶了起来,嘴上说着:“舅母又和我这样客气。”
“这叫我以后,还怎么好意思,再拉着砚清陪我来呢。”她的语气自然,唤起展岳的字来,也是一副再随意不过的口吻,似乎平日在私下里,都是这样惯常称呼他的。
听到嘉善叫展岳“砚清”,傅骁和傅府的管家都愣住了。
时下,妻子几乎不会去称呼丈夫的字,显得太不尊重。但嘉善和展岳的婚姻又要不一样些。在这对夫妻关系里,嘉善才是尊的那一个,只要不过分,她想叫什么都行。
不过,他们都以为嘉善对展岳的称呼只会是“驸马”,没想到竟然是如此亲昵的“砚清”。
宋氏笑了笑,说着:“想着你们才刚刚新婚,我便没有和他舅舅去打扰你们,不想你们竟亲自来了。”
“砚清也是,”宋氏微嗔了展岳眼,柔声地斥道,“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弄得我们手忙脚乱,反倒让公主看笑话。”
展岳微微笑说:“临时才定的主意。小舅要去西北了。我们既然是做晚辈的,如何也要给小舅来送行。”
傅骁长得与展岳有些像,都说“外甥像舅舅”,想必是真的。只是比起年轻俊朗的展岳,傅骁脸上添上了岁月的痕迹,反倒让他的气质独一无二。
这甥舅俩,乍一看都不像是武人。
傅骁比展岳看起来要更儒雅,也更淡定从容。他的身量略低了展岳一些,果然像展岳说得那样,风趣又随和。先与嘉善见了礼以后,他便道:“既如此,不如晚上去外头用膳。”
他笑道:“有小舅做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