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妃坐在上首, 她自然记得女儿曾对展岳,生起过什么不堪入耳的小心思。见淑娴不知死活地说了句这样的话,庄妃的心跳都漏了一拍,她揪紧手帕, 赶忙转首去看章和帝的脸色。
章和帝神色如常, 仿佛并未将淑娴的话, 放入耳中。庄妃却仍不敢掉以轻心,此时此刻,她恨不得亲自上场, 将淑娴的嘴儿堵住了才好。
场上的视线, 很快聚集在了展岳、嘉善、以及淑娴三人身上。
凭良心讲,皇家的女儿都没有生得丑的。若说嘉善是清雅高贵如梅, 淑娴就是芳菲艳丽如桃。
淑娴今日还尤其打扮了一下,仿佛是生着要与嘉善一较高低的心思。她妆扮得华彩照人, 颇有些喧宾夺主的意味儿。
展岳的目光不紧不慢地扫过他, 他并没有亲手递给淑娴封红,而是转交给了站在淑娴身旁的宫女。
展岳的声线清冷,他淡淡道:“听闻公主不日要嫁去忠义伯府, 若是嫌礼薄,届时你皇姐再为你添妆。”
淑娴咬着唇, 她的视线扫向展岳素白如玉的指尖。她冷冷笑了声, 拿着封红走了。
展岳的话说得疏离,嘉善也只当不知淑娴意欲为何,只是她的目光再瞥向庄妃时,不由带上了点轻微的嘲笑。
有的人, 精明了半辈子,临了却生了这样一个蠢货出来。
真是可悲啊。
最后一个给他们行礼的, 是章和帝的小儿子,今年刚满五岁,名唤赵佑陵。赵佑陵收到封红以后,回首对自己母妃笑了下,乐得见牙不见眼,他道:“好厚呀。”
赵佑陵童言童语,诸人都笑起来,连章和帝脸上也多了丝暖意。
赵佑陵的母妃恬嫔却觉得有些羞赧,忙道:“还不谢谢你皇姐和姐夫。”
“是。”赵佑陵恭敬地说,“谢谢大皇姐和大姐夫。”
嘉善瞧他可爱,也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赵佑陵遂喜笑颜开地坐在了恬嫔身边。
礼成以后,大家笑着开席。
嘉善将赵佑泽牵到自己身边来坐好,赵佑泽今天很高兴,索性也没人能看见,吃饭的时候,他的两条腿在桌子底下晃荡来晃荡去,像荡秋千一般。
他与嘉善耳语道:“阿姐,你今天穿的是件很漂亮的衣裳。”
“和姐夫衣裳的颜色一样,对不对?”赵佑泽笑着道,“我现在,能看到的越来越多了。”
“是。”嘉善拿起桌上的银箸,给赵佑泽夹了一筷子菜,她道,“这就叫朱红色。”
“哦!”赵佑泽点点头。
他对颜色只有个大概的概念,许多东西他没见过,无从分辨。这都是他未来需要重头再学的。
赵佑泽那小心求知的模样多少刺痛了嘉善。她伸手,百感交集地摸了摸赵佑泽的后颈,无声在宽慰他。
章和帝见他们姐弟俩自顾自在说话,便启唇道:“你们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给朕听的?”
嘉善忙笑说:“父皇讲到哪里去了。不过是儿臣这些时候不在宫里,元康告诉我,他眼睛的状况恢复得很好,让儿臣不用担心。这些事儿,想必父皇已经知道了。”
“嗯。”章和帝的面色分不出喜怒,他语态平静道,“孔厉辉昨日进宫时,朕问过他,距元康真正复明,就在这几日的功夫。”
此事儿,嘉善已听裴夫人提起过,可父皇这样讲,嘉善脸上还是露出了欣喜的光芒。
也有聪明的妃嫔,忙应景地道了句喜。
趁着众人应和的时候,嘉善的视线,却有条不紊地扫视过庄妃。
庄妃脸色如常,只是那下撇的嘴角,隐约地透出了一股讥讽。
嘉善又小心地望向静妃。
静妃神色温柔,她正目光炯炯地看向章和帝与赵佑泽,唇角微弯,好像是真的在高兴。
嘉善不由浅浅地叹了口气。
静妃是如何都不太像地。
若真是她,这些年她抚养阿弟,有太多次对阿弟下手的机会了。而且静妃性子和顺,嘉善从不曾听她与谁起过确切争执。她膝下还没有皇子傍身,根本没有对元康出手的理由,怎么想都不会是静妃。
可……可庄妃脸上也只是讥讽,不曾出现过任何阴谋败露后,该有的胆颤心惊。
究竟是她太大胆,还是真的也不是她?
嘉善的胸口微有起伏,她狠狠地皱起了眉。
桌下有一双手,却在此时慢慢地牵住了嘉善。
嘉善缓慢侧首,抬眸望向坐在她身旁的展岳。众目睽睽之下,展岳还在镇定自若地夹菜,仿佛那个正在吃自己豆腐的人,不是他一般。
嘉善又试着挣了挣,几次都没能从他手心里挣脱出来。
趁左右没人注意,嘉善轻微地踩了展岳一脚,对他怒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