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他下了朝以后,便径直又去了凤阳阁一趟。
这回儿,他特地没让人通报。
一进里屋,章和帝却看见嘉善与赵佑泽姐弟,正挤着坐在一个太师椅上。嘉善握着赵佑泽的手,赵佑泽握着笔,两人正一起,埋头写大字。
毕竟是亲姐弟,两张脸放在一起,看着是如此相像。
一个像自己,一个像当年的皇后。
章和帝静静看了他们一会儿,一时间,甚至不忍出声打扰。还是进来奉茶的丹翠见到他了,惊慌失措地叫了声“陛下”,嘉善方抬起了头。
赵佑泽也停了笔。
二人都像是才发觉章和帝到了,嘉善明朗地笑说:“父皇来,怎么没人说一声,险些把儿臣吓到。”
章和帝抬眼看她,目光里尽是慈父之意:“怎么,莫非你在做什么亏心事儿?”
嘉善道:“那倒没有。”
章和帝又转目去看赵佑泽。
比起嘉善,章和帝与赵佑泽长得不算十分相像,赵佑泽是男生女相,面庞更加秀气。
他道:“知道父皇来了,元康一点表示都没有吗?”
赵佑泽规规矩矩地向章和帝行了个礼,乖巧叫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章和帝“嗯”了声,似乎这才满意。
他缓缓走过去:“你们在写什么,拿来给朕看看。”
嘉善犹豫了些许,不情不愿地将手上的纸递了过去。
章和帝接过来仔细一看,发现白纸上,用行书草书隶书楷书,这四种写法,每个写了一遍“寿”字。
章和帝挑眉,看向嘉善,似乎是在要一个解释。
嘉善只好说:“父皇下个月过寿,儿臣在教元康写字。待元康写好了这四种字体,儿臣再将这几个‘寿’,绣成一副万寿图,送给父皇做贺礼。”
“没想到,父皇来,却不让人打招呼。”嘉善耷拉着脑袋,幽幽地叹道,“这下好了,等父皇再收到贺礼的时候,哪还有惊喜呢。”
章和帝笑了声,他凝视嘉善:“你这话,好像是在怨朕。”
嘉善不置可否,忙点头说:“就是在怨父皇。”
章和帝坐在太师椅上,他笑睨了嘉善一眼:“这满宫里,也只有你敢这样无法无天。”
他语气亲和,嘉善唇上也不由溢出了一丝笑。
“元康,”章和帝道,“不要让你阿姐带你。你自己各写一遍‘寿’字,给朕瞧。”
赵佑泽乖乖点头:“好。”
他踮起脚尖,将毛笔握在手里,一笔一划地写着字。
他写字要比旁的人慢,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终于写好。
陈功知道赵佑泽因为眼睛的问题行动不便,便主动从书案前,接过那张纸来,递到了章和帝手里。
章和帝认真打量了一番,评价道:“尚可。但行草这两种,还是差了些火候。”
“便是嘉善的,也不够大气。”章和帝又瞥向嘉善原先递来的那张纸。
他挑眉问陈功:“今日,是展砚清当值吗?”
陈功应一声“是”,他道:“是展大人轮值。”
“把他叫来,”章和帝拊掌笑说,“展砚清的行草写得好。叫他来,教教大公主与四殿下。”
陈功应声而去。
展岳极快地到了,他一如往常地向章和帝请安,目不斜视。
嘉善和赵佑泽正分坐在章和帝左右。听到展岳清亮的声音传来,嘉善顿了下,还是忍不住抬头,展岳的视线便也漫不经心地向她扫来。
两人平静地对视了一秒,随即又装作没事儿人般,前后移开了目光。
章和帝笑道:“朕一向欣赏你的草书,正好今日得空,给朕露两手。写个寿字便行,若是写得好,朕有赏。”
展岳道:“是。”
他伏身到书案前,执起嘉善与赵佑泽用过的笔,不一会儿功夫,已用行草两种,写出了几个“寿”字来。
他从左手边递与章和帝,正是在嘉善那一侧。
展岳立在嘉善上方,他放低了嗓音:“臣献丑了。”
展岳的声音近在咫尺,他的身上,还带着些许清润的香,像是雪后青松的味道,纯粹而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