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有什么不一样?
嘉善也这么问了自己一遍。她忽然发现,她好像从来没有把展岳与展少瑛当做一类人在看。
展少瑛生在富贵里,自来什么都有。嫁给他以后,嘉善便知道,他只是个贵公子。他喜欢她的时候,愿意疼她宠她,可等他怒气冲冠的时候,也能仗着她无所依靠,一剑要了她的性命。
展岳……展岳不一样。
嘉善也不知道是什么给她留下了这么一个印象。是因为上一世,相逢在东直门门口,展岳那几句怀有关心的问话吗?
好像也不全是。
嘉善只是顽固地觉得,如果她又到了一无所有的那一天,陪在她身边的若是展岳,他大概,会与自己清贫与共吧。
嘉善被自己这样的一个想法吓了一大跳。
她惶惶地拿起茶盏,裴元棠火热的视线更是让她觉得无所遁形。
嘉善瞪了他眼,色厉内荏道:“别这样看着我。”
裴元棠轻笑了一声,他投在嘉善身上的目光状似漫不经心:“你心虚了。”
嘉善一愣。
“你在心虚什么?”裴元棠不依不饶地看着她,他声音还如以往温柔,却在不自觉中加入了一种威慑。
裴元棠轻轻眯起眼,不肯放过嘉善脸上的任何表情:“你还没说,他们有哪里不一样呢。”
嘉善在这样的逼问下,不由有些心烦气躁。她是与表哥关系良好,但是也没到事事皆可说的地步。
她望向裴元棠,话语里已带了几分不悦:“展大人少居高位,凭的是自身本事。展少瑛进通政司,凭的却是家族的庇佑。”
“单这点就不一样。”嘉善的声音清脆悦耳,听在裴元棠耳朵里,却只觉得气闷。
他这个表妹,乃是帝王的嫡长女,身份高贵,谈吐不俗,又自来眼高于顶,鲜少有闲情痴意的时候。
知道嘉善不喜展少瑛以后,裴元棠顺其自然地以为她会厌屋及乌,对展岳也不会有多余的好感。
可适才,裴元棠从守门的吴英同那里探听到的结果,却是嘉善与展岳相处地十分和睦。
其实自那次,展岳帮嘉善送信来裴府,裴元棠便觉得奇怪了。他姓展的也是一个堂堂的都指挥使,手下能人悍将无数,送封信又不是什么紧要的任务,何须他亲自出马?要说他对嘉善心里无鬼,即便是阉了裴元棠,他也不能信!
裴元棠越想越觉得意难平,他抄起桌上的松子穰,愤恨咬了一口。嘉善不知他这是怎么了,也猜不到是自己哪句话点燃了他的脾气,便只好道:“你不是一向不喜欢,那些只会凭借家族上位的人吗。什么时候,开始对有本事的人,也瞧不起了?”
裴元棠静静地看了她几秒,他俊朗的眉目拧成一团:“我没瞧不起他。”
“没瞧不起就好。”嘉善知道裴元棠有些目下无尘的傲气。可对展岳这样一个人,说什么也不好得罪了他。
毕竟他未来是会尊贵显赫,前途无量的。保不准以后,裴家上下也会有有求于他的地方。嘉善可不想表哥年纪轻轻就给自己树了敌。
她一手指向裴元棠的衣领,示意他注意自己的形象,别把点心渣子吃到衣裳上了。
裴元棠顺着她的视线,随意地用手指掸了掸。
别看裴元棠外表风度翩翩,在某些事情上却很有些不拘小节的毛病。说到底,他虽然在读书和政事上一路光明,但在生活中,总还像个需要人照护的孩子。
这也是嘉善至今不懂,他这样的人,上辈子是如何做到不成亲的。
想到这儿,嘉善不禁仔细地看了裴元棠一眼。
他的五官分明,眼窝有些深邃,黑眉星目,秀鼻薄唇。这都是男子好看的标志。与展岳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清比起来,裴元棠身上,有着江南名仕特有的雅致和风流。
难怪上一世,有那么多女人愿意无名无分地跟着他了。
这一回,莫非还要这样?
嘉善抿了抿唇,她先在心里措了一遍辞,特意用了一种调侃的语气道:“也不要光说我。你如今金榜及第,舅舅,难道没有为你说一门好亲事吗?”
裴元棠正闭了眼晒太阳,闻言,他缓慢地掀起了眼皮。他的脸庞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更添俊秀。
“关心我?”裴元棠悠悠地问,他薄唇微张,侧首去看她。
若是在平时,嘉善听到他这自鸣得意的问话,必然是要揎拳掳袖,与他说三道四一番的。可一想到以后,裴元棠会为了婚事与舅舅起争执,没准还要孤独终老,她终究还是心软了下来。
嘉善抬眸,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你就算是吧。”
裴元棠一笑,他凤眼半眯着,笑意里带了几分畅快自得:“哪能不给我说亲。今日还想拉着我,去那文华殿大学士,窦阁老家拜访呢。我拿你做借口,给推了。”
嘉善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是了,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