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后,她暗自磨了磨牙。
江北祁这小子……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难搞的很。
最后她只给田逆留了背单词和做一些卷子的任务。
第一次的英语补习以不快告终。
——
周日。
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户,躺在床上的江北祁一睁眼,就被窗帘缝隙渗进来的强烈日光晃了下眼睛。
他下意识地闭起眼,眼角溢出一点生理性的泪花。
“唔、”
江北祁没穿上衣,薄被子被踢到还剩一半,露出大片白皙紧实的腹肌。
少年的胸膛微弱地起伏着,眨了眨眼,抬指揉了揉眼睛。
昨天晚上没拉全窗帘,外面太阳已经升的老高,腹部热烘烘的一团,他拍了拍猫屁股,趴在他身上的白猫喵喵叫了两声,灵敏地跳下了床。
少年扭过身,拿起搁在床头柜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床头柜上正摆着一副合照。
略微泛黄的照片里,被父母簇拥在中间的小男孩,笑的天真又灿烂。
只看了一眼,少年闭上眼。
当、当、当。
一只胖乎乎的喜鹊用喙叨着透明的窗玻璃,把上面的一点污渍看成了食物。
江北祁感觉有点烦,干脆拿起旁边的抱枕扔到窗户上,那喜鹊被吓走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翻身下床,找了件白t恤穿上,再慢吞吞地走到卫生间里洗漱。
9点半,田逆发来消息:“哥,今天的英语补习……你还去吗?”
——不去。
他简短回复完,就暗灭了手机,不再理任何人。
十点,随便吃完早饭,他坐在客厅沙发上,拿起一本已经有些破旧的英文时装杂志,翻到其中一页,久久地看着杂志上面的男人和女人。
长发女人笑容温婉,穿着漂亮晚礼服,坐在凳子上,旁边的男人的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两人举止亲密,微笑地看着他。
少年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那两张与他几分相似的面容。
良久,他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
——如果他们还活着,他应该,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
脑袋突然嗡了一声,很多痛苦的回忆迅速涌入脑海,夹杂着无数沉重符号的英文字体,江北祁眉头一皱,杂志险些脱手掉在地上。
纷乱的,不愿意回想的记忆片段,汹涌且争先恐后地窜入他的脑海。
——担架上毫无生气的尸体。
——白人警官无奈的叹息。
嘴巴一张一合,判定生死:
"died.they were dead."
died of gunfire.
"im sorry,child."
昨天没有按时吃药的代价来的湍急又迅猛,像是年幼时被迫坠入的那条激湍的河流,想拼命向上爬,想要被谁拯救。
悲伤又绝望。
江北祁合上古旧的杂志,向后仰躺在沙发上,随后闭上眼。
在激烈又短暂的眩晕过后,心脏传来隐约的刺痛感,冷汗渐渐从身上冒出,他急促地呼吸着,指节几乎绷到发白,过了好一会,最终归于平静。
手指挣扎着拨通一个许久不曾扣响的电话,一阵长久的嘟嘟声之后,那头传来一个女人隐约的声音。
“……小祁?”
“姑姑。”江北祁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抿了抿干涩的唇,很慢很慢地,吐出一句话,“……您不能,来看看我?”
“……我很不好。”
那头的女人说了什么。
挂了电话,他干呕了一下,唇瓣苍白。
少年起身去接了杯冷水匆匆灌下去,水渍顺着下巴一路流到脖颈,弄湿了衣料。
而他浑然不觉。
江北祁咳了一声,浑身发热,巨大的晕眩感几乎让他跌倒。
他讽刺地笑了一声。
“……真是好啊。”
——这些没有尽头,乏味又单调的白天。
于他而言,都如同无尽漫长的黑夜。
少年痛苦地闭上眼。
手机提示音忽然响起,他缓慢睁开眼,看向手机屏幕。
“弥虞”两个字映入了江北祁的眼帘。
指节不小心点开她的朋友圈背景图片,黑色的背景上是一行显眼的蓝色花边英文。
"life is a maze."
他轻轻默念着。
——
“姑奶奶,您知道江北祁的事情吗?就是那天和我一起过来的少年,特别俊的那个人。”
午后,西水街,弥虞舀着木碗里醇香的面茶,坐在一棵茂密的大树下,和旁边白发苍苍的老人说着话。
“他性子超级怪,有时候很好,有时候却让人搞不懂。”
而且,太不好泡了。
——弥虞在心中默默吐槽。
老人坐在摇椅上,慢悠悠地喝着手中的热茶。
闻言,她静静思索了一会,“江北祁啊……”
她没了牙的嘴巴张开又闭上,缓了缓,最后也只是慢悠悠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