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钉像只无头的苍蝇,来回踱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黎清,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期待了黎清能说出点主意来。黎清脑子里也乱糟糟的,关了视频,问道:“狗呢?”
“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见sunday啊!”小钉说。
李缜对狗很负责任,不会抛下狗,也不会落下任何一天的陪伴,狗不在家里,那就是他带走了,既然狗都带走了,估计短时间不会回家里。
小钉也回过味儿来,说:“要不,我去学校看看?”
他朝黎清讨主意,但黎清却没有主意。
黎清感觉很茫然,李缜的电话打不通,也不在家里,仅仅是这样,李缜就仿佛能切断他们两人之间的联系,李缜的学校他没有去过,对李缜家里的情况也不清楚,除了肉体上的关系更密切一些,他甚至没有小钉了解李缜。
“好的。”他故作镇定地说道,“有什么消息联系我。”
小钉领命而去,手忙脚乱,冲出去的时候连门都没关,黎清站在敞开的门前,茫然地发了会儿呆,带上门,顺着金属楼梯上去,一眼就见到了李缜紧闭的房门。他没有进去过,此时此刻,探究的欲望格外强烈。
明明家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黎清还是左右看了看才把手放在门把手上,轻轻地往下压了压——没锁。黎清屏住呼吸,门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推开,但他又退却了,转身上了天台。
天台还是和黎清上次来的时候一样,简陋的铁皮棚屋是李缜的工作室,也没有锁门——他总是以敞开的姿态面对所有人,但其实不然。
其实黎清本不应该在主人不在的时候进入别人的地盘,但黎清心里带着一股气,而且,打开工作室的门比打开卧室的门要简单许多,黎清一鼓作气就推开了。
因为是不太挡风的金属构造,里头甚至比室外要冷一些,东西摆得乱中有序,不像是主人要长久离开的样子,黎清在里头绕了一圈,在里头的桌面上看见了一些散落的稿纸,上面是用铅笔画的设计手稿,标了细致的数据,看上去是李缜的毕业设计稿。
黎清好奇地拿起来看:画面正中心是一个微微仰头、闭着眼的小男孩,男孩只有半身,胸腰处全是一只只的手抓着他的身体,似要把他往下拉,所有的手在塑像的最底下又演变为翻滚汹涌的波浪,而男孩的脸颊上停留着一只不知从何处伸来的手,手似乎要收回了,怪不得男孩要仰着头,似是在挽留。
因为是草稿,线条粗粝,数据也反复涂涂改改,不知道最后是怎样呈现,又呈现得怎么样。
黎清很想看,但不知道能不能看到。
他捏着那几张草稿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然后飞快地回头,从天台上下去,果断地推开了李缜的房门。
李缜房间的窗户没有关,门开了之后,门窗空气对流,让轻薄的白色窗帘轻轻地漂动起来。黎清仔细地打量李缜的房间,和之前匆匆一瞥看到的一样,除了灰色的床之外,全是用牙白色亚麻布盖住的大大小小的不知什么东西。
黎清伸出手指,谨慎地隔着亚麻布碰了碰,硬的。
他挑了一个放在地上的比较小的,小心地掀开亚麻布,果不其然里头是李缜的作品,一个没有上色的泥塑,底座上是一双泥手。
不知道怎地,直觉告诉黎清,这是自己的手。
黎清的手很瘦,手上没有肉,牵着的时候硌人,他妈妈从小就说他指缝疏,存不住前,漏财,他喜欢左手拿手机,左手的小拇指中间那一节有个小小的凹下去的窝,是长年玩手机玩出来的。
这双手和黎清的手别无二致,只有一个不一样,黎清的手是暖的,这双手是凉的。
紧接着,黎清将那些亚麻布一张张掀下来,全是李缜所做的泥塑,有的上了色,有的没有。大大小小的,全是三样东西:海浪、狗、还有黎清。
关于黎清的估计都是他们相遇之后做的,大部分都没有上色。其中完成度最高的是一个与真人等比例的半身像,是闭着眼的黎清,连黎清锁骨下的那一颗浅淡的痣都点出来了。
与这样的“自己”面对面,黎清觉得有些别扭,也很有心理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