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说什么?”颜喻开口,声音没了之前的平静。
林痕盯着颜喻,心中闪过快意,他终于如愿把人惹怒了。
可这抹快意很快消散,转眼就被心底更加旺盛的烦躁取代。
林痕扯了下嘴角,摆出漫不经心的摸样:“朕说了,朕只是好奇,颜大人到底能为江因做到什么地步。”
林痕说着,夺过颜喻手中的书往后翻了一页,这一页依旧在介绍江南的山山水水,说春夏之交的江南比画还要美,若是碰上雾蒙蒙的天气,则满是盎然绿意的江南就仿佛存在于虚实难辨的仙境中,让人流连忘返。
“江因和朕说过,他真的很想去江南玩,想坐在画舫里听吴侬小调,想边吃枇杷边看两岸精巧的楼阁,这样的愿望,颜大人一定也知道吧?”
颜喻的书被拿走,掌心变得空荡荡的,他垂下手臂,回了声“是”。
他的确知道。
也正是因此,他才在最后的关头选择冒险一回,临时改变路线,让人护送江因往南而非往东。
“呵,果然。”林痕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颜喻还没从思绪中抽离,手腕就猛得一痛,是被林痕一把攥住了。
广袖滑下去,露出小臂上还没彻底消散的淤痕,颜喻皱了皱眉,目光越过手腕对上林痕的。
“所以你才会选择留下,就是为了同我周旋,帮他争取时间?”林痕近乎咬牙切齿地问。
颜喻注意到林痕没有用“朕”自称,但不及他多想,手腕上的力道就骤然变大。
那双比四年前更黑沉的眸子还在死死盯着他。
颜喻毫不怀疑,他若是说出林痕不想听的答案,林痕真有可能当场把他手腕捏断。
“不是,你想多了。”颜喻回答,声音被疼痛刺激得有些不稳。
林痕应该挺满意这个答案,很快就松了手。
颜喻看了眼腕上发白的指痕,越发觉得林痕不仅疯了,还疯得莫名其妙。
“问完了吗,问完陛下就回去吧,恕不远送。”
颜喻下完逐客令,用另一只没遭殃的手把袖子扯下来盖住痕迹,想着一会儿得让刘通帮忙找点药涂上,不然明天这手腕肯定得青紫得不能看了。
等了半天,对方没有起身的意思,颜喻这才明白,经过时间的洗礼,林痕的脸皮是越发厚了。
不走就不走吧,他懒得同林痕掰扯,把书抽过来,继续旁若无人地慢慢翻阅。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踩着小碎步跑过来,交给林痕一样东西后又跑开了。
颜喻正想再翻一页,就听见林痕开口:“朕让人去太医院取了药膏,就当是给颜大人赔不是了。”
不待他做出反应,手腕就又被林痕捞了过去。
下一瞬,凉意传来,是林痕把药膏抹了上去。
颜喻:“……”
他实在没忍住,转过头来看林痕,却见对方正垂着眉眼,手指挑了药膏,专心致志给他抹药。
林痕嘴唇抿成一条线,绷着脸,很明显心情跌到了谷底。
颜喻深吸一口气,压下一脚把人踹出颜府的冲动,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陛下到底想做什么?”
林痕手上揉按的动作未停,抬起头,反问:“颜大人这么聪明,不猜猜吗?”
颜喻移开目光,环视了院子一圈,纵使天晴得很好,也挡不住渐深的秋意,风吹过,树叶响动,细小的沙沙声衬得周身格外静谧。
他看见候在不远处的侍卫,未出鞘的武器横在腰间,将阳光折射出森冷的意味。
蓦地,他想起了三月之前的重逢。
和话本中总爱用浓墨刻画的谋反不同,林痕带兵杀进皇城的那天,并没有被血染红的残阳,也没有浓稠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他是主动降的。
城门大开,守卫将兵器放在地上,推出去,然后开了宫门,将人迎进来。
那时他早已将江因送至城外,宫女太监也被他尽数遣到了还算安全的宫殿中,偌大的皇宫瞬间变得空空荡荡。
不过转瞬,就被渐渐逼近的马蹄声充斥,被行军有序压抑的脚步声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