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十分紧急的事,程风绝对不会这么没眼力见地突然出现。
颜喻脸上的温柔瞬间散尽,留下一句“你先回去吧”就带着程风匆忙离开。
直到颜喻的身影隐没进人流,林痕才从突变中缓过神,直起身子。
玉佩在掌心躺了太久,从胸口带出的温热渐渐散尽,归于与秋夜无差的寒凉。
林痕又垂眸盯了玉佩好一会儿,才慢慢收手,把它塞进胸襟。
一场失败的告白。
颜喻已经离开,夜色再美,林痕也无心欣赏,于是慢吞吞地往回走。
掌权者的成败心机和他们的地位一样,高高在上,那群人你来我往千百回合,也不曾在平常百姓的生活中掀起惊涛。
街道依旧繁华,人声喧闹,人群来来往往,过着重复却又平静的日子。
林痕独自一人在人流中穿行,他走得慢,也久,步入皇城禁区时,人声戛然而至,取而代之的是震人心魄的庄严。
步入宫门前,林痕驻足回望。
肃杀的宫道把生活硬生生劈成两个世界,这一半满是阴谋算计、掠夺鲜血,而另一半,是和隐约的灯火人声一样渐渐拉远的平凡。
林痕突然觉得,这一幕,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
半月后,皇宫。
午时已过,烈日高悬。
江因被太阳晒垮了脸,抱怨道:“还有多久啊,我想见舅舅,现在就想见!”
“奴,奴才不知道啊,”小福子躬着腰,悲苦道,“陛下您知道的,颜大人这几日都会和大臣商讨政事,基本每次都要到很晚,还不允许旁人打搅,还望陛下体恤一二。”
小福子说着,求救的目光已经投到了一旁抱着猫的林痕身上,小皇帝向来任性,这世上也只有颜喻和林痕这两人能说动了。
林痕看到小福子的求救,却没给出什么反应,他一直盯着眼前紧闭的房门,他常年习武,耳力比平常人好些,能听到里面持续不断的争吵声。
这几天总是这样。
不出意外,应该又是颜喻独自一人在对抗一群老臣。
想起颜喻这几日总是格外疲惫的眉眼,林痕心疼极了,他下颌绷紧,很想冲进去站在颜喻身边,就算不能帮什么忙,只是陪着他也是好的。
可是不能,他若进去了,那群老臣就更有理由讨伐颜喻了。
江因可不管这些,他想见舅舅,现在就想,于是做势就要撞开门往里冲。
小福子想拦又不敢冲撞皇帝,只好掐着哭腔又求了一遍:“公子,您快劝劝陛下吧。”
林痕这才反应过来,拽住江因的胳膊:“陛下再等等可好?颜大人正在忙,现在进去不妥,陛下应当饿了吧,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可是……”江因不想,分外执着地去推门。
“陛下,”林痕突然沉声,表情严肃到甚至有些可怕,他半哄半威胁道,“陛下可想清楚,您现在进去了,颜大人会很生气,还会不喜欢你了。”
听见“不喜欢”,江因慌了,他蔫蔫地点头,跟着林痕去了一旁的凉亭。
林痕把糕点推给他,他就默不作声地拿起往嘴里噎,眼圈稍红,很是委屈。
林痕狠下心来不搭理,颜喻已经够难够累了,他不能让江因再去添乱。
两人又等了两刻钟,御书房的门才被打开,几位花白着胡须、神色凝重的老臣相继走出,他们皆是朝廷重臣,太监不敢怠慢,躬身引领他们往外走。
又等了几息,等官员差不多都离开了,林痕才带着江因起身,去见颜喻。
没想到会迎面碰上一位老臣。
“微臣参见陛下。”老臣朝江因拱手作揖,行礼恭恭敬敬,视线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江因,明晃晃的僭越。
江因看不出来,又急于见颜喻,只“嗯”了一声便匆忙跑进了御书房。
江因离开,那老臣直起身,浑浊的眼珠转了半圈,打量起林痕来,满是鄙夷不屑。
林痕与其对视,这人他认得,正是那次宫宴上逼颜喻喝酒的赵渊。
他知道不能让其抓住把柄,便挤出个敷衍的笑,行礼问好:“见过赵大人。”
赵渊呵呵两声,意味不明道:“这位便是林痕林公子吧,果然如传言般相貌、气质皆是不凡,不愧是林王之子,有他当年的风范啊。”
当年的林修溯,不过是一个靠着一张俊脸入赘陆家,吃上软饭的无用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