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无咎极力克制,眼睛却还是模糊,顾妍君远离的背影,仿佛一把尖刀,扎进他的心里,明明不是永别,他却感觉要永远失去最重要的东西一般。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厉无咎猛然赶上前去,将短刀塞到对方的手上,喊道:
“顾妍君,我喜欢你!”
他说完后,便落荒而逃,跑的是能有多快便有多快。
顾妍君站在原地,脸上不见任何表情,等厉无咎跑的远了,反而转身向柳树走去。
她将短刀放到柳树下,摇了摇头,从另一个方向离去。
厉无咎一路狂奔,回到家中后,心情渐渐平复,他坐在桌子前,手支着脑袋,突然意识到方才的话没有说完。
他既没问对方是否喜欢他,也没挽留对方继续练刀。
“羞死了,厉无咎,你可也太笨了!”
“她都没有追来,八成是不喜欢。”
“不对,她收了短刀,那便是喜欢!”
“她若是喜欢我,明天肯定还会来练刀。”
厉无咎呆呆的坐着,时而愁眉苦脸,时而露出陶醉的微笑,直到午夜时分,方才睡去。
第二天下午,眼见太阳快要落山,天突然阴了下来,风一吹,天空中便有零星的雨滴落下。
厉无咎站在院子门口,心中犹豫起来:
“下雨了,她应该不会去了。”转念又想:“万一她去了,见我没在,等的久了,岂不是淋雨!”
厉无咎一头扎进小雨中,向着村西狂奔而去。
也就
是一小会功夫,他便看见大柳树,见柳树下没人,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当他走到柳树下时,心头猛然一沉,仿佛被千斤大锤砸在胸口。
一柄短刀静静地躺在石台上,不言之中,却仿佛说着世间最伤人的话语。
雨渐渐大了,落在屋檐上,发出哗啦啦的响声,但厉无咎却感觉一切都消失,这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浑浑噩噩,如同僵尸一般向家中走去,到了门口,听见母亲的声音道:
“你这傻孩子,站雨里干嘛?”随着那声音,是一双温暖的手。
“娘,我再也不要喜欢一个人了!”厉无咎的悲伤,到这时才决堤,哇地一声哭起来。
妘海英眉头皱起,安慰道:
“都会过去的,等十年后,你再想起时,恐怕()
只会笑一笑。”
厉无咎满打满算,也只十三岁的年纪,十年对现在的他来说,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完全无法理解母亲的话,只是哭的更加伤心。
当天晚上,厉无咎便发起烧来,躺在床上,胡话连篇。
妘海英煮了汤药,喂了两次,厉无咎都不张口,最终将药碗打翻在地。
“娘,他这是心病,药石之力,怕是没什么效果。”妘天捡起药碗,用水冲干净后,再次拿起煎药的锅,往碗中倒药。
片刻后,妘天将半碗药递到妘海茵面前,道:
“娘,真的没什么用,他都练气五层了,只要不是修行出岔子,没听说会得病。”
妘海英长叹一声,道:
“那你要我这个当娘的怎么办,放着他不管吗?等着他自己好?”
“娘,你知道他喜欢的是谁吗?实在不行,找夏公说个媒,反正他也到嫁人的年纪了。”妘天笑道。
妘海英看着妘天,好半天后方才说道:
“有一次,我瞧见他和顾家女娃在柳树下练刀。”
妘天原本笑着的脸,瞬间凝固了,久久不语。
厉无咎这一烧,两日后方才渐渐好转,又在床上躺了四天,方才下地活动。
不过往日开朗的少年,再也没了精神气,不是在发呆,就是在发呆。
偶尔,他会拿一些书摆摆样子,只是书从来不翻页,眼珠子也不动一下。
妘海英和妘天心知肚明,也不说什么,知道这种事只能靠时间慢慢的治愈。
约莫半个月后,厉无咎突然好了一半,他主帮妘海英干农活,家里人说话时,也会插上几句。
妘海英和妘天见到这一幕,自然很是高兴,只道厉无咎是好起来了。
闲暇之余,厉无咎开始看书,还会拿一个小本子,记一些东西。
这个新的习惯,让妘天很是好奇,他看着厉无咎长大,自然知道小弟从来都是看到书都头痛,绝不会主动学习。
一日,妘天趁厉无咎不在,偷偷钻到厉无咎的房间中,最终在枕头底下找到小本子。
他一页一页翻看,见上面一行行,写的竟然都是情诗: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那些诗句中,有些句子中空着一些字,似乎写的人一开始并没有记住,不过到后面,写的人试了许多字,就算不对,都一一补上。
一行行诗句中,有一句被写到的次数最多,不过每一次都只将上半句写出来,后面却是空着。
“山有木兮木有枝……”妘天眉头微皱,他记得下半句是:“心悦君兮君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