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拍倒牌楼时,阿左正站在市场一处高房的檐角上,阿左很是一惊。黑鸟初一飞走,阿左也紧跟着飞走。
看着已经落在树上的初一,懒散地卧在横枝上,阿左站在另一树,静静地看着他。
初一瞟了眼阿左,道:“看什么,我这是遵从命令,再说,难道你能忍受眼睁睁看着夕小姐嫁给他?!”
阿左心道:“纵使我也不想,可是为阻成婚,竟砸死包括柏氏夫妇十几条无辜凡人的性命,完全可以用别法的,他,心太狠了!”
“不,不要死,尚烈!”夕弦大喊一声从梦中惊醒,猛坐起来。
尚烈来到内屋,坐在夕弦床边,“夕弦。”
夕弦睁着惊恐的眼睛,看到尚烈好好的在自己面前,她嚅喏地道:“尚烈……”
“我知道,师傅故去,你是被吓着了,这几天你夜夜惊叫,不怕不怕。”说着把夕弦抱在怀里。
夕弦道:“吵到你睡觉了。”
尚烈安慰道:“没事。不过你胆子变小了,在医疗队时你也是见过死伤的。”
夕弦答:“那不一样。”
抱了一会儿,“我没事了。”夕弦道。
尚烈放开夕弦,“我看着你睡。”于是在尚烈的注视下,夕弦重新入睡。
这日之后,夕弦趁尚烈不在,用纸做了个禁语符,每到睡前就用手捂在身上。醒来就往旁边那新被垛中一插。
柏师傅的死相常出现在夕弦眼前,她不自觉就想“尚烈为鬼族死会怎么死,是献祭砍头还是爆体陨灭?还是其他的?”
她总不自觉地看向尚烈。看他忙碌地进进出出,担水,劈材,采买,做腊肉……她现在非常愧疚,“尚烈是我骗来的,他要死了,是我害了他!——可是因为我骗他我才和他相遇,如果我没骗他,我们还会遇见吗?我们还会相爱吗?……他会死?他真的会死?……”
夕弦眼中的尚烈一直都是活力四射,故此她从未真正去想尚烈会死,可是这次,安将以尚烈会死不同意婚事,柏师傅又活生生死在她面前,她终于注意到尚烈会死这个事实。
“尚烈难道不能不死吗?”她自己问自己,可她抬头看向周围,初一阿左那两只黑鸟都在,黄昏时她还看到过飞天云水母,很多只,“他们把他看得这么严密,我……我真的无能为力。”
时间一晃修真界的二十天,凡界的二十年。
春天,夕弦把大红的被晾在架子上,一抻,“呲”布竟扯出个口子。夕弦站定用手抚着。
尚烈拿着笸箩出屋来看到了,把笸箩放在磨盘上走过来,道:“夕弦,怎么了。”..
夕弦扶着布口子道:“一晃二十年了,你看,这新被我们没用过布已经糟了。”
“害!你要想有新的,还不是举手就办到。”
尚烈一眼瞥到地上有个折纸,他低头捡起来,“这是什么?”
夕弦一看是禁言纸符,愣了一下道:“这是让我不说梦话扰你睡觉的纸符。”说着,轻轻拿回了纸符。
“你可真是,一个梦话,要说就说,你说我就听着嘛,还能哄哄你。”
正这时,尚烈听到天界帝令,“浮山层所有仙家巳时都留天,若有职责,自行安排提前或错后。”尚烈自顾走去井边,边放下桶打水边心道:“浮山层所有仙家,那我呢?我还算吗?”
夕弦托着纸符,心中波澜涌动,二十年前曾经的思绪又回来了。她这禁言符为的,其实可不是打扰尚烈睡觉!她那时意识到尚烈会死,她担心又害怕,她怕自己在睡梦中把什么都说出来:和大祭司的誓言,和“父亲”的对话,尚烈的必死……
随着时间推移,一切渐渐()
淡了,可此时见了这符,夕弦的心情瞬间又变成了很复杂。
入夏,尚烈正在修补屋顶,就听帝令道:“浮山层仙家听令,不论等级,巳时一刻前皆到达乾天紫云。”尚烈心道:“乾天紫云?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虽然尚烈身在凡界,他认为是天帝算计他,可他依然隐隐地期盼,忽一日有哪个仙家来找他,让他回天。尚烈算着日子,十天后,对应巳时的日子过了,终是没人来找他。
尚烈心中嘲笑自己:“人家都把你抛弃了,又怎会找你,不杀你就不错了。”
次日,尚烈和夕弦上山,桃子下来了,他们来祭拜柏师傅夫妇,带了几个鲜桃。
柏师傅夫妇合葬的坟,最初是土坟,因一场雷电暴雨,劈死了旁边遮阴的两棵树中的一棵,坟浇塌了,尚烈又重新筑了石坟,还种了二十几棵树。这是十七年前的事,现在后种的那些树已长成了一片小树林。
摆好桃子,还有三盘点心,一小罐葡萄酒尚烈和夕弦静静地站了会儿。
尚烈道:“我们来看师傅和婆婆了。”
夕弦道:“我们一切都好,二老放心。”
这天真是,刚还晴空万里,不知哪来的一股阴风,“哇——!”大雨眨眼倾泻而下。
尚烈和夕弦立刻钻到小树林下,尚烈“啪”一抬手,一个结界把他和夕弦二人罩在其中。
雨瀑浇在结界球上,从里边看,外边是流动的模糊的。
两人并排坐着,夕弦感慨地道:“二老过世二十年了,真快。”
尚烈拉起夕弦的手,“你说如果没有那场事多好。”
“是啊。”
“夕弦,”尚烈定定地看着夕弦,“没有长辈,只有你我,我们能成亲吗?”
夕弦一下心中感慨,泪水泛起来。这二十年,最初夕弦以为无人在旁,尚烈还不很快就强行把她睡了,可是尚烈一直对她很尊重,以致她都有点怀疑,这是六界盛传的那个天界肆意妄为,跋扈无理的人么?可是尚烈真的对她很好,也许是他习医的缘故,他似乎知道她的所有在意的事,他把她照顾的很好,两个人真是从没拌过嘴,红过脸。
而越是这样,夕弦内心越舍不得尚烈死,她希望能永远和尚烈相守下去,她把能想的都想了,可还是想不出怎么做能让尚烈不死,或者说怎么暗地里帮他。
此时听到尚烈重提婚事,夕弦哭着笑了。
“夕弦不哭,师傅的事,我的确觉得愧疚,若没有我们的婚事,他们也不会……,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我们结婚,他们不会怪我们的。”
夕弦抹干眼泪,浅笑道:“那你把信物准备好啊?!”
尚烈笑道:“我的夕弦果然不爱财,不提聘礼彩礼,只提信物,——给夕弦什么好呢?”
夕弦心里好笑:对于修真界而言,点石成金,钱财根本不算事,“不爱财”尚烈也要夸她一夸!嘻!
夕弦道:“你慢慢想。不过今天我去买点心,市场东头点心铺胖丫知道吧?”
“她怎么了?”
“咱俩刚来这儿时她八九岁,现在她三十多了,她今天跟我说,怎么她从小到大我长的一点儿没变呢?你说,咱俩是不是应该变老点儿?”
尚烈道:“我们何必为个凡人改变呢。”
“可是大家都发现咱俩容貌不变是不是不太好?”
“那就让他们亲眼看看青春永驻,不老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