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格扇门关闭的声音响起,屋外的阳光也被阻挡在了刻有龟纹锦的门户上。如同当初的地下密道里,一块青石板,成了一道绝佳的分水岭,隔绝了阳光,也隔绝了阴霾。外面艳阳高照,内里则无尽黑暗……
“姑娘,可是想问仆那日发生了何事?”崔少愆率先开了口。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我来不是要审问你,仅是想向你道个歉。”杨延婉平静的道。显然她想通了许多。
“没有什么要道歉的,姑娘并没有做错。当初在密道里,以姑娘的身手,定是察觉了有人在跟踪我,所以才想要撤离,人之本性而已,少愆不怨。而且当初让姑娘先走,就是少愆的决定。”崔少愆倒没什么埋怨的,大大方方的安慰着杨延婉。
“那你可知我为什么赌气?其一,我气你什么都不跟我说,让我不断的去猜测,既然要对我有所隐瞒,就不该骗我跟过去。你对我不够坦诚,还说什么报答我,言谈举止根本就不一致,所以我生气。
其二,我自以为功夫不错,可是从察觉到跟踪你的人存在开始,我就自愧不如。技不如人让我没有安全感,突然就害怕了,觉得打不过对方,所以……逃了。身为将门之后,不战而逃,这让我更生气。”
杨延婉说完,还是有点耿耿于怀,再一次的补充道:“我就是被否定了,心情不太好而已。本来想要摸摸敌人的底细,试探试探,结果突然就没胆了,并不是故意丢下你的。”
杨延婉越说声音越低。接着便又陷入了回忆中。语气中透露出的懊悔和不甘倒是很清晰的传达了出来。
刘衣紫也好,杨延婉也罢,她们一个个的都不到十四五岁,稚嫩的脸庞,懵懂的年纪。明明都是需要被保护的花朵,却为了生存拼尽全力。
错就错在她们生逢乱世。耗尽她们的聪明才智,只是为了活下去。本该肆意撒娇、任性妄为的年纪,偏偏一个个的都那么早熟。
崔少愆心里不断地唾弃着自己的矫情。五代十国大乱世到宋朝初建,就犹如海平面暴怒后的风平浪静,隐藏在海底深处的狂风骇浪什么时候再次惊涛拍岸她根本就不知道!
短暂的安全不叫安全,长久的安全才叫安全。必须要做些什么了,毕竟这里是绝对王权的封建社会。只有拥有了权利才算勉强安全。她要成为自己的倚靠,也要成为别人的倚仗。崔少愆沉默着,暗暗地下了决定。
抬头看到杨延婉还沉浸在她的思绪里无法自拔,无奈的叹了口气,轻声安慰道:
“姑娘后来回来救我了,这就足够了。把鸦项枪舞的虎虎生风的,真的特别的英气。我才叫没胆,只能跪下去抱着头等着别人打。”崔少愆克制着情绪,快速地甩掉那段糟糕经历,诚恳的表达着她的看法。
诧异的盯着崔少愆,杨延婉发懵了。看对方的态度,事情好像就这么过去了。
“那你倒是说说利用我,还对我不够坦诚又是为何?!”无话可说的杨延婉索性厚着脸皮继续质问道。
“少愆十岁时便家道中落,之后三年来,尝尽了世间冷暖,落进下石之辈层出不穷,而雪中送炭的同胞却寥寥无几。
心灰意冷之下,与衣紫相依为命,好不容易才苟活到了今天,习惯了谨小慎微,藏而不语,倒是让姑娘多虑了。是仆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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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少愆平静中带着些与他人何干的疏离感,让杨延婉不由自主地选择了相信她。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虽然你每次说话都是三分假七分真的,我这次姑且就相信你了。等你养好伤了,我教你功夫,我言而有信说到做到。”
看着眼神一下子就亮起来的崔少愆,杨延婉也释怀地回以她一个肯定的微笑,就起身打开了隔扇门。
门前十步远的地方,竹苑正带着糕点走了过来!
再次受到惊吓的崔少愆疯狂的在内心吐槽,她一定要学点傍身的功夫。否则永为鱼肉的她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