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们通常不会赶尽杀绝,他们只是喜欢收过路费,毕竟要是让人知道了给钱也只有死路一条,谁还愿意交钱呢?不如直接死战到底。
海盗好歹还有人性,可眼前的怪物明显不是能够交流的物种,它们只听从少年的指令,用钱收买不了他们,也保不住自己的小命。
水手只能尽力讨好少年,不让自己变成坏孩子,接受“惩罚”。
“我记得水手先生说过有老婆孩子是吧。”少年突兀地问,他凝视着深邃黑暗的海面。
“我说过么?我昨天喝醉了,不记得了,其实我是个单身汉来着。”水手战战巍巍地回答道。
“水手先生在说谎么?”少年又转过头,脖子微微歪斜问,“好孩子可不能说谎,说谎的话,就会被关进小黑屋里的哦,那里什么都没有,黑黑的,连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听不到呢,很可怕的。”
他的双臂抱住了自己,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肩膀略微有些发抖。
这家伙一定是个精神病!一个疯子!
水手在心里痛骂,怎么可以把老婆孩子的信息告诉给这个疯子!
可有一只不安分人面鱼朝着他缓缓靠近,趁着少年发呆的时间,它用蛇尾将水手缠绕,动作缓慢而轻盈,尾部堵住水手的嘴巴让他发不出叫声,一点点将其往少年的视线外拖动。
水手的口鼻被捂住,陷入窒息,眼前一片黑暗,像是在包粽子一般,身体被黏滑的蛇尾包裹,人面蛇蠕动的肌肉逐渐收紧,他的血管爆裂,骨头折断,仿佛被一辆载满货物的大卡车来回碾压。
意识逐渐模糊,疼痛感充斥全身,可是他连尖叫都发不出,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忽然,耳边传来一声严厉的呵斥声,他的身体从半空中摔落在地面,又能重新呼吸空气。
“咳咳咳...”他剧烈地咳嗽,夹杂着鲜血的唾沫被吐出。
是少年发出的呵斥,他敲着梆子,怒目圆睁,看起来非常愤怒。
所有人面鱼匍匐在原地,像是仆从参见君王一般,低下头颅。
少年直朝着那条想要偷吃的人面鱼走去,眼底闪耀赤金色,手握起拳头,直朝人面鱼的脸挥去。
可在拳头和脸即将接触的前一刻,他忽然定格,反而抱住了人面鱼。
“裕,你怎么又犯错呢?你忘了么?就是因为你不听话,才会被‘父亲’惩罚,变成这副模样。”他喃喃自语,手轻轻抚摸人面鱼的鳞片,温柔得像是在抚摸婴儿的脸蛋。
“‘父亲’最讨厌不听话的孩子了,不过好在‘父亲’宽容仁慈,愿意给我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他开朗地笑了,拍了拍这只被称作“裕”的人面鱼的脸蛋。
水手去许多国家周游过,日本也去过不下五次,能听懂一些少年的口音,知道他现在说的是日语,“裕”听起来像是某个男孩的日本名,又或者这个疯子给每一个怪物都取了名字。
“别怕,裕,别害怕。”他摸着人面鱼的头,好似是在安慰这头怪物,可自己却在发抖,“坏孩子!每一个坏孩子都要得到惩罚!”
“只要我们杀了他!杀了那个不听话的坏家伙!‘父亲’就会原谅我们!”少年急促地呼吸,瞳孔中金色的烈光流转,额头两边青筋暴起,露在外边的牙齿止不住地发抖,像是哮喘发作的癫痫病人。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那是一个穿墨绿色校服,黑色短发的男孩。
他拿起地上的空酒瓶,猛地砸向照片,玻璃瓶撞到铁栏杆上粉碎,细小的玻璃渣滓刺入他的皮肤,他咬紧牙齿,将尖锐的玻璃刺对准照片上男孩的脸,猛地捅下去。
“坏孩子!坏孩子!坏孩子!”
他歇斯底里地大喊,即使照片上的脸被捅烂,也依旧没有停下,连带着他拿照片的左手也被尖锐的玻璃划破,流出暗金色的鲜血,将照片给腐蚀成焦黑色的碳,发出滋滋的响声和白烟。
有人面鱼抬头,似乎是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眼睛瞪得像是灯笼般注视着他。
他的呼吸变得更急促了,能看到脖子处有模糊的铁灰色的鳞片逐渐浮现,他与人面鱼对视,大口呼吸着空气,紧紧握住自己的左手腕,呼吸节奏终于逐渐平稳下来。
接着他颤抖着从衣服包里摸出一根针管,扎在左手腕的静脉处,能看到手腕处有密密麻麻的针孔,透明的不明液体注射到他的体内,半分钟后,他终于又恢复了望海时那副安静的模样。
“对不起,水手先生,让您见笑了。”他走到躺着的水手面前。
水手的手臂关节变得扭曲,口鼻出都有鲜血溢出,还有碎掉的牙齿掉落在地上。
“看样子您暂时不能说话了,得好好休养几天。”他蹲下来,和刚才那副疯癫的模样判若两人,“我相信水手先生是个好人,您的妻子和孩子正在等着您回去呢。”
“请放心,我会把水手先生安全送到港口的,只要您做个好孩子,不晚睡、不偷吃、不躲避打针、不和其他小朋友吵架,不挑食、不乱跑、不对着窗户发呆、不尿床...”
他一边扳手指,一边如数家珍地数着,足足数一分钟才数完。
“这些您都能做到对吧,水手先生?”少年灿烂地笑着。
水手艰难地移动下巴,点了一下头。
“太棒了!我就知道,水手先生是个好孩子!”他兴高采烈地鼓起掌,站起来手舞足蹈,同时敲动梆子,所有人面鱼都用鱼尾拍打甲板,发出整齐的响声。
“好孩子就得奖励吃奶糖!”他转了个圈,停下来,忽然惋惜道:“可是我现在身上没有奶糖耶...”
“对了!我还有这个!”他从衣服里摸出另一个针管,里面的液体是诡异的暗红色,“就用这个作为奖励吧,放心吧,水手先生,‘父亲’会让我们获得新生的...”
他一步步靠近,将针管扎入水手的脖子动脉。
黑暗中,人形的躯体伸长蜿蜒,撕心裂肺的尖锐叫声传出。
“我就知道!水手先生有当好孩子的潜力!”少年发出银铃般的轻盈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