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姬最近总是说自己身体不适,而此行到达雍城又路途遥远,嬴政担心赵姬身体会吃不消。而赵姬最近也很少与嬴政见面,就连这次上车,也未让嬴政搀扶,而是让嫪毐扶上车去。
嬴政感觉自己的母后跟自己疏远了不少,难道与他已经成年有关?
看着前面趾高气昂的嫪毐,嬴政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太后与自己疏远,似乎就是从嫪毐入宫开始的。
太后宠信内侍,这本是常见的事,但太后似乎在宠信嫪毐的同时,将所有人、所有事情都忽视了,就连国事也不去管,这就有些过分了,毕竟嬴政既未行冠礼,又未掌王权,急切需要背后有人支撑,可赵姬却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开王宫。
但嬴政还不至于对嫪毐发难,只要母后高兴,他自己被忽视也是无所谓的。
刚出了城门,赵姬将车帘掀起了一角,轻声说道:“政儿。”
嬴政催马快走了几步,来到赵姬近前,问道:“母后,何事?”
“已经出了城门,你就不必再送了。”赵姬说道,“听说你新弄了一个什么“文擂居”,一定挺忙的吧,回去吧,政事要紧。”
“其它的事都不要紧。”嬴政说道,“母后一直身体不适,儿臣担心旅途颠簸,母后身体吃不消。”
“放心吧,母后没事的。”赵姬说道,“就算母后不舒服,你跟着又起什么作用。”
“可寡人还是不放心。”嬴政说道。
“把手伸过来,政儿。”赵姬说罢,喊停了马车。
嬴政下了马,将手伸到了车帘之前。赵姬也伸出手来,将一个锦袋放到嬴政的手上。入手沉甸甸的,摸上去,里面应该是一个长方形的木盒。
“这是何物?”嬴政问道。
“这是你的秦王印玺,一直由母后保管着。”赵姬淡然说道,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啊?这……”嬴政确实没想到,赵姬居然会将印玺交给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必惊讶。”赵姬说道,
“这本就是属于你的,只是你尚未行冠礼,母后代为保管而已。母后这次离宫,不知多久才会回来,而宣旨不可无印玺。这印玺便留在你身边吧,若是到了紧要关头,也会保你周全。”
“母后,为何不交与吕相邦?”嬴政抬头问道,视线终于从布袋移到了赵姬身上。
“()
母后可不糊涂。”赵姬说道,“你父王临终之前,将印玺交与母后,而未交与吕相邦,定是有所忌惮。而当你年幼之时,母后尚且未将印玺交与他人,如今你已成年,岂可再交与他人之手?”
嬴政点了点头,心道原来先王对吕不韦也是不放心的。
“之前,母后劝说你暂且不行冠礼,是从大局考虑。”赵姬颇严肃地说道,“但母后又岂能不给你留一个后手。印玺若在你的手上,何时成冠礼,掌王权,则是你自己找准时机的事情而已。”
嬴政默不作声,他的心理乱了。一直以来,在他眼里,赵姬是一个只懂得养尊处优的太后,却不晓得赵姬的心思也如此缜密。
“按礼法,母后应该将印玺交于太王太后。”赵姬继续说道,“只是太王太后毕竟年迈,难免会有糊涂的时候。所以,母后决定还是直接交于你手,但你在不得不动用印玺之前,不可让外人知道。而母后,另有一事所托,还望政儿应允。”
嬴政看向嫪毐,说道:“可是之前母后提过的,嫪总管封爵一事?”
“正是。”赵姬也没避讳什么,平和地说道,“若不离开王宫还好,如今到了在宫外,母后不能凡事都以太后之名行事,身边需有个可靠的权臣。嫪毐行事果断,对母后又极为忠诚,所以母后想重用于他。”
这才是赵姬要达到的目的,用嬴政的印玺来换嫪毐的爵位。封爵赐地是一国君王的事,就算吕不韦的权势再大,却也没有这样的权力,所以赵姬必须要使得嬴政同意才行。
而对于嬴政来讲,与印玺比起来,嫪毐的事情根本就不叫事情。即便作为条件来交还,他也是赚的太多了。
没有片刻的犹豫,嬴政点头道:“一切听从母后安排。”
“那便由你向吕相邦说明吧。”赵姬又拿出一个布袋,说道,“盖了印玺的旨意,母后已经拟好了,等你祭祖之时便可宣读。”
嬴政接过旨意,将两个布袋放在一起,心道原来母后早已经计划好了。
“大婚之期,就让吕相邦与太王太后定夺吧,如果母后身体康复,定回来主持你的婚典。”赵姬软软地说道,“日后,母后不在宫中,你定要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你的祖母。”
嬴政知道赵姬指的是夏夫人,说道:“母后,政儿不在您身边,您也要照顾好自己,政儿会抽空前往雍城看望母后。”
赵姬点了点头说:“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寡人此次出城还有一事。”嬴政说道,“楚国的使节与公主刚到秦国,驻扎在十里之外,太王太后命儿臣将南苏公主接到华阳宫中。就让儿臣再送母后十里吧。”
赵姬点头,心里却也不是滋味。若不是身怀有孕,怕被发现,怎么也要见见未来的儿媳,如今却要离宫远行,这种无奈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嬴政上了马,赵姬放下了布帘,继续前行。到了城外,送行的军队正在候旨,这是赵姬命吕不韦划拨的一万人马,职责便是一路护送赵姬抵达雍城,并且一直守卫在那里。
嫪毐宣了旨意,一万人马分成几队,守护在赵姬队伍的四外,缓缓向西行去。
十里之外,母子就此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