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打断白璃攸的疑问,大声道:“承袭瞻乾,重振虎贲,今后所做一切,皆为虎贲,你可答应?”
空气似乎凝固。虽只是幼时执念,但时隔十数年从未改变,祖母总是念叨的地方,也是白璃攸魂牵梦萦之地,她无时无刻不想重走祖母曾踏过的土地,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畅想着,与那少年作一程伴()
,同游两处河山,应当有趣。出崖希望渺茫,这一切愿景本就如离地三丈的亭台楼阁般不切实际,现在就更不可捉摸了。
无名再度喝道:“从此之后,无白璃攸,只有虎贲瞻乾,你可答应?”
白璃攸想起了总是看着远方出神的祖母,泪水扑簌扑簌地淌下。
白甫臣对无名道:“你这般逼璃攸,可是置瞻乾大人遗训为不顾?”
无名道:“甫臣兄不必给我戴帽子,我自然敬重瞻乾大人,只是危急时刻,若非以‘瞻乾"之名,如何把这盘散沙凝聚起来?”
白甫臣道:“虎贲瞻乾,非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不能任,非及常人所不能及,不能任,非成常人所不能成,不能任。你要一个小女孩凭自己的血脉承继瞻乾之位,岂能服众?”
无名道:“甫臣兄,你知众多学生中,瞻乾如何评述你?”
白甫臣道:“循规近乎迂腐……”
无名打断道:“甫臣兄不必再往下说,有这句便足够,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有一线希望救虎贲,鄙人便愿意去尝试。”
白甫臣道:“好,你自有你的道理,但我若不允呢?”
无名指指边上的飞篮,道:“你来时便见到了,初号‘飞篮",瞻乾大人生前最珍视之物,师傅她老人家临走前托付于我,还嘱托我指点璃攸。你说,我有无资格,为璃攸铺陈前路?”
白甫臣不语。
白璃攸拉住白甫臣,道:“大伯,您不要担心璃攸,无论是您还是师傅的命令,璃攸都不敢不从,攸儿不想让您两位为难。”
不知何时,起风了,树叶沙沙作响,白璃攸看一样虎眺崖外,又回望冒着浓烟的村镇,坚定地回答无名:“师傅,我答应您,永不反悔,若违此誓,永劫不复!”
……
李青松自从败给刘汝松后,对于习武意兴阑珊,怎么也提不起兴趣,也就不怎么去武馆了,帮家里忙些生计。陈雪有时会去帮他,却总被邻里开玩笑,陈雪一来,大家便喊,青松青松,快备八抬大轿迎你娘子,不对不对,新娘子呀,是自己来的,哈哈哈……每到此时陈雪便羞红了脸,李青松若出来迎她迟了,必然得好生哭上一场。李青松的母亲很是喜欢陈雪,若是李青松迎她迟了,便把李青松臭骂一顿,将陈雪抱在怀里安慰。二人的长辈对这一对小人满意得紧,待二人再长些,便该将婚嫁之事摆上台面说。
过了今年,李青松便十七岁,说懂事也懂事,说呆却也算青瓜蛋子一个,此时的他正躺在床上,盯着房梁出神。他时不时地想起陈雪,那个从小时候起就总跟在他身后的人,那时的她和自己一起在地上摸爬滚打,脏兮兮的,大大咧咧,怎么现在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真搞不懂。不过,她现在这样子,说不出来的感觉,真好看,每次见到她,心就要跳出来一般。少年涨红了脸,忸怩起来,把被子蒙过头顶,在被窝里翻滚。
陈雪也无眠,盯着房梁怔怔出神,她想起那晚的月色,月色清冷,月光下的少年却闪着微光,这一小团温暖,竟让她沉醉,她干脆靠着少年的肩膀,心儿扑通扑通直跳,她觉得这声音快要溢出胸膛,她害怕被他听了去,想要离开,却又不忍这一抹暖意,就这样罢。她记得,隔了很久他们才开口说话,他问,知道吗,春季的泥土和其他季节的泥土,是不一样的味道。她不解。他说,因为春季的泥土,承载着好多好多花,有红的、白的、粉的、紫的……,它们都很好看,也都好闻。但是,春风冷,可你是温热的。她听了,羞红了脸,就像月光下幽幽绽放的一朵小红花。
夜晚轰隆的巨响声吵醒了镇子上绝大部分人,那不幸的一小撮已然再不能听到任何声音。李家的房舍被一块投石砸中,()
房梁散作几段,一家三口便在沉睡中与世长辞。待邻里听了响,跑出来查看情况时,才看到昔日平整的瓦房,已化为一片废墟。自从进了八人众之后,刘汝松便一直沉默寡言,时常一个人望着远处发呆,父母关怀他,却只道无碍,李青松与他打诨,他也不理。巨大的声响打破了刘汝松的沉思,把他扰得心烦意乱,出来查看情况时,却不禁把心提到嗓子眼上。眼看李家平整的瓦房,已然化为一片狼藉的废墟。他急忙叫了邻里街坊帮忙寻人。陈家人冲在最前,为首的是一抽抽啼啼的女子,正是陈雪。她脸色煞白,目中含泪,一边拨过碎石,一边拭着泪水,碎屑锋利,纤纤玉手早已伤痕累累,不断有鲜血自指尖淌下,即使如此,她仍不倦地刨开碎屑,期待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大喝,嗓音中满是惊慌与恐惧,“快跑!快跑啊!”
第二波投石转瞬即至,抬头看时,两块硕大的石块已在空中,众人纷纷四散躲避,刘汝松的父母没能逃过这次劫难,他们尽全力推开了两腿酸软,迈不开步子的刘汝松,没来得及叮嘱最后一句,便双双殒命。刘汝松绝望地嘶喊着,他叫着最亲切的两个人,却没有人回应他,他不敢看,一片血肉模糊,他跪在地上,将脸埋于黄土之中,抱着尚且存在温度的残肢,用尽全身的力气,嚎啕大哭。尚且清醒的人马上召集众人往投石相反的方向逃去,陈雪和刘汝松不愿走,硬是被拖在地上带离,划出四道醒目的痕迹。······